说洛阳方言，东拉西扯话洛阳

孔子曰：中午不睡，下午崩溃。孟子曰：孔子说的对！

这虽只是午睡族在网上的一句调侃，却也从某种角度折射出孔老夫子对中国人的影响有多深刻。最起码我就对夫子的“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就非常赞同。每当有外地朋友来洛阳，咱都十分高兴，慌哩忙哩赶紧招待。

我是个洛阳土著，世居洛阳北关。家里究竟是从那一辈开始在洛阳定居，早已说不清楚。只是听我爷爷说他小时候听他爷爷的爷爷留下话说祖上一直相传我家曾是李唐一脉。大概在玄宗那时候就开始在洛阳定居。并且老爷子还用诗圣杜甫《哀王孙》里的一句诗“高帝子孙皆隆准”来证明，我们家族的鼻梁都是有些高的。只可惜我们家族并没有完整的家谱，也没有别的什么佐证，这个说法于是也只是那么一说。但是不是李唐一脉并不耽误咱这个古老家族在洛阳定居的久远事实，也不耽搁咱对家乡的深厚情感。每当有朋自远方来的时候，悦乎的同时，都要陪他们转转领略下洛阳的古老风韵，骄傲的跟他们喷喷这座历史名城的传闻典故……

要说起洛阳这个城市，还真不用咱夸就能把人震晕。咱就不说那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的龙门石窟，不说那冠绝天下的花王牡丹，不说那释源祖庭的第一所官办寺院白马寺，不说那全国唯有和文圣孔子并称林的武圣关羽首级掩埋地关林，也不说那在全国收集唐志最多的千唐志斋，更别说还在考古挖掘的有华夏第一都之称的夏都遗址二里头，您就只是在洛阳老城街头走一走，过个街道随便那么一问，就能问出个历史传说，名人典故什么的。我这么说您还别不信，我小时候每次爷爷带我出门，不管是去喝碗汤还是走亲戚，老爷子一路上能不停势的给我讲起路过的街道的历史典故或和这些街道有关的名人传说什么的，爷爷的故事讲的生动，通常能听的我出神，没觉得走的路有多远就到了，混不觉走路的辛苦。只可惜那时候的我还小，并没把老爷子讲的当回事，只是消遣了路上的时光听听也就忘了。及至今日能忆起的不及老爷子讲过的十分之一。

虽说记下的不过是只鳞片爪，可外地的朋友来了，还是要白话白话。其实在洛阳生活久了，耳濡目染的都知道一些著名景点的故事，比如看牡丹，便能想起焦枝牡丹——那个关于武则天在长安心血来潮要赏花，竟下一道“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吹”的诏命，令后苑百花一夜之内全部盛开，众花屈于皇帝的淫威，都按时开放，唯独牡丹严守花信，不违时令，抗旨不发，武则天盛怒之下，下令把牡丹全部烧掉，而且连根铲除，贬出长安扔到洛阳。谁料牡丹被贬洛阳，又扎新根，第二年春天洛阳漫山遍野灿若朝霞，牡丹花开得更炫更美丽，从此洛阳牡丹冠绝天下，而根部却有当初烧灼的痕迹，故被称焦枝牡丹的典故。到了龙门也能指出有魏书代表之称的魏书二十品十九品所在的古阳洞，谈起传说按武则天相貌开凿的卢舍那大佛神秘的微笑，指着那窟北魏开凿的几尊佛像，说出为什么同一窟造像，这边如此精致，那边如此粗糙，原因是开凿这窟造像的太子只为讨好父皇母后，谁知造了一半父皇便驾崩，自己继了位，于是后边的佛像自然就凿的粗糙了。到汉光武陵，也会说出云台二十四将的名字，讲讲他那犟劲孩子的传闻。虽说没有操着标准普通话的导游讲得有板有眼那么好，却也另有洛阳的风土滋味。

不过我更喜欢把朋友们领到老城，看看路边矗立着的古老建筑，讲讲那些流传在背街小巷里的古老传闻，不仅因为那是我长大的地方，那些老百姓口口相传的故事，其实也是洛阳人文文化最鲜活的记忆……当然您可别以为洛阳只有旅游景点和老城才有典故，洛阳的故事多的可是遍地都是，就象上次苏州来的小刘，我刚把他从洛阳站接出来，他便问起车站这地方的地名，我说叫金谷园，看他对这个名字很有兴趣，就又告诉他“金谷春晴”是洛阳古代的八大景之一，并且给他讲了那个著名的很黄很暴力的“石崇比富，绿珠跳楼”的故事，又由金谷园而提到金谷二十四友里面那个以相貌好看而著称的美男子潘安，说到美男又说起了那个写出令洛阳纸贵名噪一时的《三都赋》的丑男左思，说完美男丑男，当然要提及四大美人之一的貂蝉…….一路扯到饭店这个话题也没扯完，就这咱还没敢多拉扯。

在洛阳听典，不是只有建筑才有故事的，就是吃个饭也会有说道，只洛阳水席里的一个牡丹燕菜的名字，就能让人从武则天说到周总理。上次许昌来的王哥，因为喝杜康时念起曹操《短歌行》里那句“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和我提起三国文化，嘿嘿，别看咱书读得不多，可却是听三国长大的，借着酒劲，咱也大咧咧的说，三国文化，那都比不了洛阳，别看老曹从许昌发家。却是在洛阳起步，老曹在洛阳任北部尉，夜设七色棒，才威名大震，最后也是挂在洛阳的。三分归晋，吴蜀后主也都是在洛阳受封的。看王哥撇了撇嘴，知他心中不服，就拉起他往外走。那天吃饭是在老城一个水席园，出门几步，就是东大街，把王哥带至南侧的一个叫妥铃宫的地方，指着说，瞧瞧，当年关二哥驻扎军马的地方。再往前几步，一条小巷名曰：四眼井。咱指着那街牌对王哥说，知道这地方为啥叫四眼井吗？这名字可是和老曹有关的。当初这里有口大井，曹军在此驻扎，好几只部队都用这口井打水，经常发生井绳绞在一起的事情，军士常因此殴斗，老曹听说此事，来这观瞧，看后命石匠找一大石板，正好放置井上，凿出四个窟窿都能容水桶上下，从此这口井就能让四只部队同时打水，大家再无纷争。这条街从那之后就叫四眼井。这个典故当然是咱小时候听咱爷爷讲的，咱在复述的时候还不忘加上句：虽是典故，不过老曹连望梅止渴都能想出来，发明个四眼井也不是啥难事吧？王哥砸吧砸吧嘴没再说啥。半年后，我去许昌，一下车王哥就拉着我直奔许昌的春秋广场，指着那的关老爷庙说，知道这啥地方吗？春秋广场，关二哥夜读春秋的地方！我才明白感情他在这儿等着我呢。我俩一起哈哈大笑。后来我才知道王哥是个大学讲师，上次在洛阳被我一个老粗说三国噎得没啥说当然郁闷了，不过想想，当年李白在黄鹤楼不是也因为“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面”而郁闷过，不得不在凤凰台将比分扳平，王哥因为洛阳的厚重郁闷就让他郁闷吧，哈哈。

东扯西拉了半天，正题却不知从哪说起，老城的典故太多太多啦，要不咱就顺着王哥来的东大街说吧。从东大街往四眼井拐的路口前有幢古建筑，是洛阳的鼓楼，也是洛阳古代的八大景之一，叫“马寺钟声”，据说当年每天早上，白马寺的和尚早上敲钟，鼓楼的大钟也会嗡嗡作响，现在我们知道这是共鸣，可那时大家觉得神奇，便成一景。大钟现在还在，只是早已不会共鸣，不过还留下一个典故：南蛮子盗宝。传说，当初大钟能和白马寺的大钟共鸣，是因为悬吊大钟的那根绳是神龙下凡，每日听到寺庙的钟声就吟吟鸣唱，只是普通人看不出来罢了。这日，一个南蛮子来到这里，一眼看出此绳是宝，就想据为已有，可碍于乡民看护，不得下手，于是他留在这里一住10年，乡民的戒备心渐渐淡去，终有一日，他趁大家不备把大钟放下，怀揣宝绳而去，及至乡民发现匆忙追赶，眼看到洛河边快赶上了，这南蛮子眼看前边是河，后有追兵，就把草绳往河里一撂，手抓着，这龙一入水，立现真身，带着南蛮子直奔大海，洛河汹涌，众人无法继续追赶，从此鼓楼大钟便再不共鸣。这故事不仅有趣，在我这儿，还有段后续，有次和一外地朋友讲起，对方神色颇有不悦，我猛然想起她是南方人，而南蛮子是过去北方人对南方人的某种带有不尊重含义的称呼，从此，我就把老爷子给我留下的故事里的南蛮子换成了洋鬼子，名字也改成洋鬼子盗宝，幸好，咱不认得国际友人，从此再无争议。

就是这鼓楼下边的民居里，曾出现过一个人物，强项令董宣，董宣是东汉光武帝刘秀建武年间的京都洛阳令，为啥又叫强项令呢？史书记载：当时刘秀的姐姐湖阳公主的家奴白天杀了人，藏匿在公主家里，官吏不敢抓捕，董宣等到公主出门家奴陪乘时，拦住公主车马，用刀圈地，大声诉说公主的过失，呵斥家奴下车，接着便把家奴打死了。公主立即回到宫里向光武帝告状，光武帝气极，召来董宣，要用鞭子打死他。董宣说，皇帝您因德行圣明而中兴复国，却放纵家奴杀害百姓，将来拿什么来治理天下呢？如果国家没有法制，不用陛下赐死，我自己自杀。言毕用脑袋去撞击柱子，顿时血流满面。光武帝感其言行，急忙让手下拉住，碍于面子，又不得不让他向公主磕头赔罪，好给公主台阶下，可董宣宁死不肯。光武帝命小太监强行按着他脖子磕头，董宣两手撑地硬是不肯，光武帝只好苦笑着对姐姐说，遇到这硬脖子的县令，我也没办法。遂令董宣下去，并且赏赐三十万钱。记得当时爷爷和我讲完这故事，我还问他，爷爷，您总说我梗着脖子犟，是不是和这位强项令一样呀？老爷子当时哈哈大笑。及至今日，跟朋友聊起这典故，总要说起这是法治精神在中国最早的体现了。现在一处旧宅据传是董公故居。

说到汉光武帝刘秀，洛阳还有条街名和他相关，勒马听风街。这也是条古街，关于名字传闻版本很多，我小时候听到的是这样的：为复兴汉朝，光武帝征战多年，这日转战到洛阳，路过此街，看见一美貌妇人在井旁洗衣服，多年戎马，光武帝看着这妇人竟有些发痴，不由的勒马侧脸呆立原地。手下见他半晌不说话，也不前行，就问他缘故，被唤醒的刘秀当然不好意思说是看洗衣服的美女看走神了，就说，我勒马听风好判断前面有无敌情，从此后这条街就名勒马听风街。

沿着东大街继续前行，沿途南北有文庙、文峰塔、山陕会馆、路泽会馆等诸多古迹，皆有典故，我就不一一细说了，只说这东大街的尽头另一条街上，有块古碑，上书“孔子入周问礼处”。据说是当年孔夫子入周来找老子询问礼乐的地方，中华文明史上的两位文化鼻祖在此会面，加上白马寺，中国的释、道、儒，可以说都源起洛阳吧。不过我要说的却不是这石碑或孔子老子的典故，这古碑所立的街道，就是宋太祖赵匡胤出生的地方。据说太祖出生在夜半，随着太祖降世，满街通红，好像漫天红霞，巡夜的更夫以为着火，赶紧鸣锣，大家齐出，却找不到火点，从此这条街就叫火街。由于宋太宗赵匡义也出生在这条街，故又有一名：双龙巷。之所以说起双龙巷，是因为当初爷爷还给我讲了一个有趣的故事，让我记忆深刻，那次爷爷请出方外神仙袁天罡了：当初老赵在外地做官，家里生活较清苦，赵匡胤、赵匡义的母亲每天卖菜贴补家用，还要照顾兄弟俩，只好早上把菜装一头的筐里，他们弟儿俩装另一头筐里挑着去市集，晚上回家，菜卖完了，就让他兄弟俩一人坐一个筐挑着回家。这日还和往常一样赶完集，一头一个挑着他们兄弟，正巧遇上了袁神仙，袁神仙看他这兄弟二人大吃一惊，上前说：这位大嫂可否让我帮你挑一路，赵母自然感激不尽，袁神仙边挑边走口中有词“莫嫌皇帝少，皇帝论肩挑”，后来这二赵果然都做了皇帝。

咱顺这这东大街继续走………………算了吧，咱要是这么一直讲，猴年马月怕也说不完。一次陪山西的朋友转，跟她讲起这些故事，她回去给我发短信：洛阳千年古都的底蕴，在你身上就体现出来了，你是听典故长大的，我们却是听鬼故事长大的。获此赞誉，我自然十分欢喜，转念想要是能把老辈讲的故事都记下来那该多好呀，洛阳这座城市太古老了，有谁敢说了解它的全部呢？今人说三十年看深圳，一百年看上海，一千年看北京，三千年看西安，五千年看洛阳。千年前，司马光亦有言：欲知天下兴废事，请君只看洛阳城。朋友，有空来洛阳吧。让我带您四处转转，跟您讲讲我从小听过的典故传说，您亲自来领略下这座千年帝都的历史风韵。虽然，已经有太多的故事，遗失在历史的尘埃中了，可是，在未来，我们的故事也会变成这座老城里的传说，在时光的某个角落里，也许沉默，也许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