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犁师范大学母校承载了多少回忆 扬眼纪实，追光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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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犁的四位扬大校友

周桐淦/文

新疆很大，一个伊犁哈萨克自治州的面积就达26.9万平方公里，相当于江苏省面积的2.51倍。

新疆又很小，我在伊宁县采访江苏援疆和南通援疆的时候，居然连续遇上好几位扬州大学校友。伊宁县的版图，就像邗江区环绕扬州城一样，紧紧拥抱着伊犁州的首府伊宁市。

古人曾把“他乡遇故知”与“久旱逢甘霖、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并列，视为人生四喜，在距离母校扬州万里之外的新疆伊犁，遇上同门校友，当然应该记上几笔。

校长又名“周三国”

伊宁第二高级中学(简称伊宁二中)校长周云旗，是2013年底南通援疆干部中7位教师的领军人物，来伊宁前在南通三中担任了多年的副校长。周云旗是应新疆相关方面的要求定向挑选的，任务和目标就是提高伊宁二中的教学质量，打造一所边疆地区百姓满意的高级中学。

伊宁二中创办于1964年，是伊宁县唯一的汉语高级中学。按理说，既是唯一，重中之重，举全县之力，哪有办不好的道理？但是，历年来，伊宁二中在伊犁地区，各项指标就是排在后面，用当地话来说，“吊车尾”，伊宁二中就是一所“吊车尾”学校。2014年之前，伊宁县有一定潜力的初中毕业生，或者转学乌鲁木齐、或者去州上高中就读，实在不行，就千方百计去驻地的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四师所属高中借读。如此恶性循环，好学生跑了，好教师也留不住了；想读书的学生不多了，想认真教书的老师也就“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了。情况最严重的一年，居然有100多名学生退学，100多名孩子基本都是少数民族子女，他们又回到地头、山头放牛、放羊去了。这样的学校，理所当然只能“吊车尾”了。

这一年，南通援疆工作组和伊宁县委商定，本轮援疆从教育上寻求突破，双方都把目光集中到了伊宁二中这块难啃但必须要啃的硬骨头上。按惯例和实际需要，援疆干部任职的岗位一般都是副职，但是，伊宁县委和县政府向南通方面请求，给伊宁二中配备正职校长、法人代表，同时兼任伊宁县教育局副局长。

周云旗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走马上任的。

周云旗校长和学生在一起

上任三个月，周云旗基本上没有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的举动，也很少“扯旗放炮”，大量的时间花在“座谈会”和交朋友上。情况摸清楚了，周云旗的就职宣言、或者说三年目标横空出世，三年三大突破：

1、三年中，北大、清华录取的新生要有伊宁二中的孩子。

2、伊宁二中的本科上线率要在2014年21.78％的基础上翻一番。

3、伊宁二中要甩掉“吊车尾”帽子，跨入全州一流高中的前列，为伊宁由教育大县变为教育强县做出贡献。

2014年秋季，周云旗在全校3000名师生参加的开学典礼上的讲话，终于露出了这位中年汉子“风风火火闯新疆”的热血本性。事后他说，自己当时也捏了把汗，说有底，当时实在没有太大把握，但直觉感到，人杰地灵的大美伊宁，就应该做到这些。目标的制定，要定在跳一跳才能够得着的位置，而且要认真地跳、拼命地跳。

体育专业出生的周云旗说，师院体育系的氛围铸造了他的性格。体育系虽然每届的学生不多，但省内大运会的综合成绩总是排在前列，原因就是激发每一个人的潜力，每个人都会奋力“跳一跳”。伊宁二中“南通班”的试验，就是“跳一跳”的成功，如同蓝球场上的一次成功3分跳投。

周云旗校长和学生在一起

所谓“南通班”，就是在高一新生20个同轨班级中，随机抽出两个班，交给南通援疆的7位老师执教，7位南通老师使用同样的教材，面对同样的学生，但实行的是全身心扑在教学上的南通方法。这一招有点“摆擂”的架式，明摆着是要相互比试比试。二中原来的老师也不相信这世界上还有神话，同样的材料，在我们这儿是花岗岩，到你们南通人那里就能变成金镶玉？

一个月后的月考，两个南通班的均分比平行班级高出十多分。这个结果可以接受，因为，南通班的老师把课余时间都利用起来了，均分高点，应该！

两个月过去了，第二次月考，南通班高出平均分数30多分。二中原来的老师表面不露声色，背后难免嘀咕，没有三头六臂啊，这分数怎么高出这么多……

第3次月考，南通班的老师回避出卷、阅卷等环节，南通班均分高出50多分。

这个时候，周云旗的组合拳打出来了，教师与教师交流、教师与学生交流、学生与学生交流、学校和家长交流……伊宁二中原先平静的校园，搅起了一阵一阵的波澜。南通援疆老师能做到的，伊宁二中的老师们也应该而且更有条件做到。周云旗趁热打铁，因势利导，又在教学机制和后勤服务上做起文章。譬如早读和晚自习“个别辅导”的问题，本地老师上下班困难可以用校车接送；仍不方便的就安排校内宿舍。师资组合上也实行大幅度的变革，班主任很辛苦，挑选年轻人担任，任课老师由班主任提名。这一招很“激将”，优化组合中，“摆资格”的尴尬了，弄得不好就会落岗。同轨的班级，你追我赶，恐后争先，其他各班与南通班的差距，越来越小，再也不像刚开始那会儿，最高拉开到80多分。伊宁二中激活了，各年级、各科老师的公开课越来越多，伊宁二中在伊犁州全州高中统一试卷考试中的平均成绩，也一次比一次攀升。里程碑式的纪录出现在2015年高考，回族学生喇飞虎以总分662的高分，被北京大学计算机专业录取，实现了伊宁二中学生录取北大、清华的零的突破。这一年，国内985、211高校中的复旦大学、南京大学、同济大学、中国科技大学、中山大学、厦门大学等名牌大学，都有了伊宁二中的应届毕业生，伊宁二中的本科达线率提前实现了翻番目标。

周云旗校长和回族学生喇飞虎。2015年，喇飞虎以总分662的高分，被北京大学计算机专业录取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回族学生喇飞虎考取北大，不仅是伊宁二中校史上零的突破，也是建国66年来伊宁县首位被北京大学录取的学生，而且是回族家庭的孩子。这在当时的伊宁，简直像卫星上天一样，家喻户晓，争相传颂。周云旗成为伊宁的明星了，随着媒体的争相曝光，运动装、短头发、自信、潇洒、讲话铿锵、走路带风，周云旗的形象日渐为伊宁市民所熟悉。有人打趣，周云旗在伊宁街头叫出租车，的士司机是不会收费的。我问是否真的如此？周云旗笑笑，没有正面回答，说伊宁城不大，出行以自行车、步行为主。不过，有一件事得到了证实。

一天，几个援疆老师相约着去理发，一位中年女理发师确认自己的服务对象是周云旗后，怎么也不肯收费。周云旗问为什么？理发师告诉大家，周校长是他们家的大恩人。她的儿子是二中的毕业生，儿子高二时因为打架斗殴伤人，按校纪本应除名，教导处的处理报告送到周云旗这儿时，周云旗找来了这位学生，一番教育和谈心，让他写了检查，以观后效，第二年，这位学生考取了石河子大学。理发师说，儿子拿到石河子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后，才将这段“丑事”告诉了妈妈。

我与周云旗校长的交往中，也曾有过一段“美丽的笑话”。最初接触的时候，印象中有人称呼过他“周三谷”或“周山国”之类谐音的名字，我也就顺着称呼他“山国校长”。后来才知道，周云旗在伊宁有个昵称：“周三国”！三国者，国学、国语(普通话)、国球也！周云旗在伊宁二中，以及后来与伊宁二中接轨的九年制伊宁南通实验学校(小学至初中)，大力度推行学国学、讲国语、打国球(乒乓球)活动，于是，周云旗在伊犁有了比周云旗更知名的“周三国”的雅号。

静姐姐没有终点的“爱”

张静老师是伊宁二中首届南通班班主任。张静2011年扬州大学数理学院化学系毕业，从毕业时间推算，应该是90后或准90后，因此，援疆的初衷可能是一种时尚的动因：新疆太美丽，我想去看看。但是，等着她的岗位并不美丽，她要担任两个南通班的化学老师，还要兼任他们的班主任。伊宁二中的班主任缺少“诗意”，伊宁冬季的太阳每天9：45升起，班主任9：00要走进教室，也就是说，班主任早晨出宿舍伸手不见五指，进教室披着一身晨曦。晚上呢？晚自习下课时间是11：00，班主任还要巡查学生宿舍，回到驻地，常常是凌晨1点。张静说，这样也好，反正自己是一个人在伊宁，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有其他事干扰，在学校呆的时间长，可以多与同学们接触，多了解一些实际情况。

与同学们相处的时间多了，还真是发现了不少一般任课老师不易发现的问题。譬如，下雪的天气，还有两位同学穿着单鞋，一了解，因为家庭贫穷，连裤子也只有两条单的。平时的伙食更不用说了，就是馕配水，馕是家中做好带来的，学校有免费开水——十五、六岁的孩子正是拔节生长的时候啊！张静悄悄了解了尺码，网购了棉鞋和运动裤，配上营养品，写张纸条，悄悄送到他们的床上。再深入接触，发现两个班有不少类似的问题。有位同学还给老师写来了纸条，说有好几位同学，一学期几百元的生活费用家里拿不出，准备退学了。张静急了，因为资助了几个贫困的孩子，她的工资、积蓄已经亮起了红灯。情急生智，张静把自己遇到的困难发在了闺蜜微信圈，姐妹们个个都是女中豪杰，群聊一番之后，以不同方式，一股脑儿把两个班贫困生的问题全解决了。同学们私下里也不再称张静为张老师了，而是一口一个“静姐姐”，男生女生都这样称呼。

张静老师和回族学生马兰，马兰现在北京科技大学读研

维吾尔族女生伊尔还在作文中记述了一件暖心的事情。伊尔娇小内向，体质羸弱，学习也因此受到严重影响，已经几次产生过退学的念头。一次学校开大会，她顶不住骄阳下的长时间站立，晕倒了。张静和同学们迅速把伊尔送到医院，伊尔后来在作文中写道：“病床上醒来之后，第一眼看到含着眼泪、一脸焦急的张老师，那慈爱的目光如同母亲一般让我永生难忘，这一幕，发生在毕业考试倒数第121天的日子里，也忽地激发了我再冲刺一下的信心！”伊尔像换了个人一样，对张静敞开了原本封闭的心扉，说自己很想学心理学专业，但因体质不好，都想自暴自弃了，想退学回家，现在要狠抓“牛尾巴”。张静根据伊尔的情况，鼓励她最后阶段巩固强项，恶补弱项，注意身体，全力冲刺。同时，张静为她选择了专业排名靠前、综合指数稍弱的华南师范大学心理学专业作为主攻方向。现在，小姑娘已经如愿以偿，成为985高校华南师大心理学专业的学生了。

张静老师一年半援疆支教生活结束后，返程准备是自个儿悄悄进行的。因为她担任了高三南通班的班主任，暑假开始后，别的南通老师都回去度假或到期返乡了，她得留下陪学生等高考分数揭晓、再根据各人的分数和不同高校的特点、帮他们对号入座，参谋填报学校和专业。还有，这个年龄段最感伤的事情就是离别，张静一年半的援疆生活结束了，她不想惊扰她深爱着的孩子们。所以，张静的返程日期和航班，只有民航内部的购票系统知道。那天，伊宁飞上海的航班是清晨8：00，这个时间相当于内地的6：00，张静早早地来到机场，下车后深吸一口带露的空气，心中不舍地念叨了一句：再见了，伊宁！当她拖着行李箱步入检票大厅时，一下子傻了，鲜花、奶茶、两个南通班在伊宁的同学，瞬间像小鸟一样飞到她的身边，“叽叽喳喳”地把张静团团围了起来，张静姑娘泪水夺眶而出。离别检票的时候，“静姐姐，再见！静姐姐，再见……”有节奏的告别声，引得不少乘客也跟着抹起了眼泪，张静进了安检通道就失去了再回头的勇气，但脑海中电光石火一样，冒出了一句在伊宁一年半时间的人生感悟：爱，没有终点！

张静和维吾尔族、哈萨克族学生泪别伊宁机场

是的，“爱，没有终点！”这句话后来成为了张静援疆小结的题目，也成为了张静人生新的一页的开始——在张静的坚决要求下，新学期，她接着开启了第二个一年半的援疆历程。

第二个一年半的援疆，张静除了担任南通班的化学老师，还兼任了另外班级的课程。南通班的班主任不当了，可“南通班”班主任的实质性工作有时还在延续。在校的同学常常慕名来找静姐姐交心，离校了的学生也不肯离开静姐姐的朋友圈。乃皮赛小姑娘曾经是南通班的“当家花旦”，高分考进了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药学专业，寒假时间短，没有回新疆，从上海来到了南通静姐姐家里，乃皮赛和静姐姐聊上海、聊伊宁，聊过去、聊未来。乃皮赛说，她立志学医，是因为老家挨着相邻的山村诊所，诊所里的医生做的都是善事、好事，自己从小受山村医生影响，考大学时顺理成章选了医学专业。静姐姐说，你现在不仅要想着家乡的诊所，更要珍惜脚下的平台，放眼远方，既要不忘伊宁、不忘新疆，还要盯着所学学科的国内外进展，要思考如何为全人类做好事、做善事！进了中央民族大学的赛亚热、中南大学的马小龙、中国科技大学的哈萨克小伙德斯别尔……伊宁二中南通班走出去的少数民族的少男少女们，在寒假、暑假到南通看望静姐姐时，张静都要把大家相约在同一时间段，尽可能带他们去一江之隔的现代化都市上海看看，去六朝古都南京看看，看神州壮丽山河，看祖国科技建设。

有一次返程南通，还带着弟子们到了扬州瘦西湖畔的母校，看自己读过书的冬宫般神圣威严的化学大楼。张静老师语重心长地告诉大家，静姐姐义无反顾地走进伊宁，就是希望更多南通班的学生不忘伊宁、走出伊宁。张静与我交谈时平静地说，自己也不知怎么搞的，到了伊宁之后，感到了教师工作的神圣。第二次援疆的一年半时间又要结束时，家人催她回去解决个人问题，但她还在犹豫，因为，她自己似乎感到，她的爱，已经全部献给了伊宁二中一届又一届的南通班。

扬州大学校园

李小飞和他的另一半

中医消化内科专家李小飞所在的援疆单位是伊宁县中医院，医院的消化内科原来只有一名医生，内镜室经常“关门歇业”，基本的检查器械、手术器械奇缺，日常只能做一些普通项目检查，病人稍有点复杂的病情，就要转诊几十公里以外的伊犁州医院甚至更远的乌鲁木齐医院。而受气候环境、饮食结构、生活习惯等方面的影响，伊宁县需要做胃肠镜的患者又特别多。因为常规胃肠镜检查给患者造成的痛苦较大，很多患者都不愿在本地进行，这项业务的开展，成了医院的难点，也是医院的痛点。一种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深深刺激了李小飞。李小飞来到伊宁之后，很快进入角色，在完成了器械的配置和设备的补缺后，借助南通援疆麻醉医生胡娟的支持，开展了无痛胃肠镜的检查及治疗，并迅速取得了各族群众的欢迎和喜爱。

李小飞医生在工作中

3月的一天，67岁的哈萨克族老人吐尔逊哈孜在家人陪同下来到医院就诊，半个月前，老人突然黑便、头晕、身体不适，血常规检查发现贫血严重，家人都怀疑他的消化道可能出现了大问题，虽然肿瘤标志物显示正常，但大家还是十分担心。本来，这种情况，做一次胃肠镜检查，就可以确诊了，但多年前的一次胃镜检查，给老人留下了十分痛苦的心理阴影，老人说什么也不肯“再吃二遍苦、再受二茬罪”。李小飞反复动员，讲解无痛胃肠镜与传统检查的区别，好不容易才做通了老人的工作，无痛胃肠镜检查做过以后，老人的警报解除了，一个劲夸奖南通专家“加克斯”(哈萨克语“好”的意思)！老人的夸奖也引起了李小飞的认真思考，自己的援疆任务2020年初就要结束了，怎样才能落实省指挥部“经验不保守，技术不带走”的部署，把自己掌握的医疗技术传授给更多的本地医生呢？

伊宁县中医院陈锋院长说，为伊宁中医院谋划未来，李小飞考虑到我们前面去了。李小飞来到伊宁仅半年时间，就累计接诊患者580余人，带着科室人员门诊治疗患者370余人，开展各类手术240余次。像无痛胃肠镜、单人结肠镜、内镜下止血等手术，在内地的县级医院可能只是一般性的手术，但在北疆伊宁，却是填补了几十年来的空白。接下来的问题是，怎样让这类疾病的诊断和手术，变为伊宁县中医院的常设门诊和诊疗项目？陈锋院长说，门诊首先要有“门”，有相应的科室，伊宁中医院建院几十年来，一直是大内科，什么都搅在一块，没有专门的“消化内科”，而以上几项诊疗的开展，第一要务就是建立相应的专科。建立专科的条件起码有三，器械、建制、人才。器械配置齐全了，科室用房也好调整，关键是医务人才。李小飞带着几个年轻人，现在已经把“消化内科”的业务做得风生水起，但还有半年，李小飞援疆就到期了，没有了领头雁，这个科室能撑得下去吗？所以，“消化内科”能否挂牌取决于李小飞的援疆时间能否延续。而按常规分析，李小飞继续援疆的可能几乎为零。因为，35岁的李小飞上有老、下有小，两个孩子，儿子8岁，女儿4岁，出发来伊宁时，新购的商品房还在装修……一般来说，他自己不会选择再留伊宁，组织上更是难以启齿。所以，陈锋院长百般无奈之下，是以征询能否建立“消化内科”的名义，与李小飞开始试探性谈话的。哪知，李小飞已经就科室建设起草了一份全面的规划和建议，而且，抢在陈锋院长开口之前表态，他已经做好了家庭的工作，并向后方相关部门提出了继续援疆的申请。

李小飞医生一家

这就是陈锋院长讲的，对伊宁中医院未来建设的谋划，李小飞考虑到他们前面去了。

笔者与李小飞谈起这一话题时，小飞显得异常平静和坦然。他说，大家都说他的兴趣单一，每天的轨迹就是住地、食堂、医院，三点一线。其实，每个人的生活世界都很丰富多彩，怎么可能这样单一呢？只是摆在自己面前的任务太重了、事情太多了，门诊和手术时间以外，必须一件一件梳理，一件一件落实，大家可能就产生了这样的印象，李小飞的生活刻板，整天忙忙碌碌，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李小飞说，他在原单位也是这样的，只不过自我感觉有了较大的不同。譬如，在伊宁，特别是到乡村卫生院、到帐篷诊所巡诊的时候，迎来的那种虔诚热情的目光，让你油然而生一种责任感、自豪感，激励你不得不加倍努力工作。工作之余，当然也有想家想孩子的时候，因为时差关系，伊宁下午下班的时间是8点，家乡如皋的8点已经是晚饭之后了，所以，在伊宁下班后，如果没有重要活动，李小飞回到宿舍的第一件事，就是与家人视频连线。按照惯例，视频接通后，李小飞先与4岁的女儿红豆嘻嘻哈哈一番，然后检查8岁儿子的当天作业并了解学习情况，最后，已经将家里收拾停当了的妻子才过来作“总结交流”。妻子与李小飞是扬州大学医学院的同班同学，李小飞说妻子没有什么好介绍的，如果一定要介绍，他就想讲一句话：“我不是一个人在援疆！”

2021年1月，我和小飞医生在伊宁援疆楼内又见面了，分别一年半了，我问他原来想建的科室建了没有？他春风得意地说，2020年9月24日挂牌，当年就做了500例手术。今年的手术指标原定1000例，因为疫情，受了点影响。现在，专科门诊内镜、无痛胃肠镜手术，最多每日可做16例。问他家里可好，他迟疑了一下，说“还凑合！”有点勉强，我知道有情况了，追问之后，他说父亲的情况有点麻烦。工作中发生了脑外伤，比较严重，需要立即手术时，他托同事签字为自己承担责任，手术过程中，他星夜赶回了南通，直接到了病房。由于治疗延误，术后产生了脑积水，他援疆后家中好不容易调整的平衡，因为多了个危重病人，一切又都打乱了。聊起两个孩子，他说女儿红豆准备上一年级了，还是那样，笑起来挺好看，哭起来挺可爱。儿子土豆懂事了，他每次回去探亲，土豆总要变着法子“讨好”爸爸。去年春节回家，一进门就看到他写的迎接标语：“欢迎爸爸回家！”门厅餐桌正中的白色瓷盘里，小家伙用他喜爱的火腿肠、果冻、薯片、牛肉干等零食，摆了个彩色的爱心造型。尽管欢迎标语用黑笔写在白色A4纸上，家乡风俗应该用红纸或粉纸，白纸黑字有点不太吉利，小飞说他还是被感动坏了，含着眼泪，抱紧儿子，狠狠亲了一口！

问起他爱人的情况，李小飞说，她很辛苦，也很幸福。没有她的付出，就没有自己三年援疆任务的圆满完成。征得李小飞的同意，我把他爱人一则题为《小别》的微信帖文转摘如下。

一直以为，今年家里的大事是给孩子们安一个新家；变化总是来得太快，孩子们的爹要去援疆18个月，也算大事一件吧。

自从知道这次的援疆任务轮到我们县市，我就知道不管去得成去不成，他一定会报名的。他，是那个刚进大学，因为没看见国旗，就去找党委书记给了个诚恳建议的人；他，是那个十几年来一心扑在工作上，忙起来“六亲不认”的人；他，是那个简简单单、永远把自己放在最后的那个人……这么多年，初心不改，所以根本不用他开口，我主动说出了他的决定，只是没有想到他真的成了去的那一个。

他内心该是欣喜的，终于有机会响应祖国的号召，去往最需要的地方，实现自己的抱负，丰富自己的人生经历，老了还可以在儿孙面前吹吹牛皮。因为懂他，所以选择支持，也做好了从此只管工作和家庭、一心不问其他事的准备。出发日期一定，还是有些不舍的，十几年早已成为彼此的习惯，此番大概也需要一段适应的过程。不过放心吧，父母我来照顾好，子女我来教育好，这些年被婆婆照顾得太多，感觉自己个性变得软软的，该把泼辣劲儿捡回来，回归风风火火的样子，说来还有点小期待。

此去，牢记领导、同事、兄弟姐妹的叮嘱，自己照顾好自己，顺利完成好任务。

此去，“一种相思，两处闲愁。”从前，书信车马，诗意悠悠。一生只爱一个人，没事时，咱也可以写封信再浪漫下。

等你回来，继续我们云淡风轻的小幸福。

介绍这样知书达理又风情万种的妻子，李小飞免不了一脸的怜爱，当然也少不了十二分的自豪，毕竟他们是由相知到相爱，由同学到夫妻，由同事到战友的。

我的采访本上两次记下了李小飞讲的同一句话：“我不是一个人在援疆！”

校对 李海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