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省秦腔名家刘备祭灵：甘肃秦腔巨匠田犏牛与情人唱鬼戏

田犏牛拐跑戏班主的小老婆

——戏码头靖远 秦腔史话（9）

（西部黄河文化走笔丛书·文史卷）

作者｜武 永 宝

峤山岘和卧云寺，即《伍员逃国》的主角伍员之庙。也叫金龙庙。（田宝提供）

1.神秘的秦腔巨匠田犏牛。田犏牛是清末至民国初年靖远秦腔福善班的台柱子。靖远籍省文史馆员张尚瀛先生有一篇文章：《田犏 牛机灵得赏》，刊发于《靖远县文史资料选辑》第4辑上，专门讲述了田犏牛唱戏中灵机一动，改动台词，扭转失误造成的被动，竟然得到县太爷赏金的故事。还有，张尚瀛在另一篇文章《甘肃近代秦腔多面手——丁振华》里，又讲述到须生泰斗麻子红曾向田犏牛拜师的情况。除此之外，有关田犏牛的信息资料也少之又少。甚至，田犏牛的真实姓名，究竟叫什么？都是个谜。显然，田犏牛只是个绰号而已。

近日，笔者在友人魏邦海先生介绍下，特意走访了田犏牛的故居——平川区黄峤乡峤山岘，于焦口村，寻找到了田犏牛的堂重孙田宝先生，与之深入攀谈，挖掘到了一些可贵的资料线索，这使得我们对田犏牛这位神秘的秦腔大师的生平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

2.田犏牛的祖籍是天水。关于田犏牛的籍贯，说法各异。两种版本的《靖远县志》都记载，田犏牛祖籍通渭。张尚瀛先生的文章里，还有一些网络资料里，都记述是陕西。其实，这些说法都不对。其堂重孙田宝说，祖辈代代传言说，自己家的祖籍是天水。清朝末年，曾祖父弟兄三人从天水来靖远落户，似乎是逃难而来。起初，在峤山岘安家……解放后家族搬迁至焦口村。田家在这里单门独户，人丁也不怎么兴旺。至今，峤山、焦口只有几户田家人。自己这支田家与靖远、平川周边的田家都不是一回事儿。

综合判断，其家族传言原籍天水一说，应该最靠谱。

3.田大净弟兄三人情况。田宝说，田大净，即田犏牛，在兄弟中排行老大，是自己的大太爷（曾祖父）。自己的太爷是老二。还有一个是三太爷。三个祖太爷的名讳都失传了。大太爷，人称田大净，当年有唱戏的才艺，故，常年在靖远县城的隍庙里搭班唱戏。不太会参与农业生产。而老二、老三则都在峤山务农为生。此地二阴地，牧草丰美，务农的同时，还养羊。羊群较大，后来发展至四五群羊，曾达到一千多只的规模。

田宝还说，峤山岘、焦口村一带的人都知道田大净。说起田犏牛，田宝则很惊讶。对于自己的先人曾有过如此绰号，竟茫然无所知。显然，田犏牛是个不雅的外号，只有外人才会如此叫。家族人和乡亲都不曾知之。这也在情理之中。

田大净后来息影舞台，回归峤山岘，以放羊为业，终老于此。田宝说，老二，也就是自己的祖太爷也是终老峤山的。唯独老三，成婚后，生一女孩，后来流落到了打拉池。彼此后代，基本不再往来……

4.田犏牛机灵得赏。根据张尚瀛先生文章的记述，田犏牛唱戏水准超高，是难得的巨匠人物。后世，闻名陕甘的须生泰斗麻子红竟然前来峤山拜师，说明他确实不一般。某年，二月二，靖远县政府旁的土地庙唱会戏，县太爷亲自带领一帮地方贤达人士看戏，指明要看田犏牛的拿手戏《火焰驹·传信》。县太爷还从一些商贾那里筹得一笔赏金，用来奖励众戏子。

田犏牛的《火焰驹·传信》曾唱红靖远和兰州，人们号称其为：活艾谦。尤其报信途中驰马奔腾，三鞭子，火焰驹四蹄生火，最为轰动……可是，田犏牛此次演出却差点砸锅……关键处，配合放烟火者，可能由于火药失效之故，三把火，把把皆塌火……这是重大失误啊，演戏很犯忌的。再者，台下县太爷亲自看戏，还有赏金……更为严重的是，当红的巨匠人物可能因此会跌落神坛，彻底被当地观众抛弃，失去衣食依托。

田犏牛当然非一般戏子可比，只见他从后台再次出场，面对起哄的观众大声唱道：胯下的火焰驹，四蹄没火，骂一声放火的我儿是冷怂……这一变通，大骂放火者，巧妙地将自己从失误中摘出来，同时充满幽默、诙谐效应，给观众以意外之喜，于此，竟引发观众雷鸣般的掌声及叫好声……县太爷也大受感染，感叹道：这田犏牛不愧为一位好把式。遂亲自赏赐他五吊铜钱……

这段故事出自张尚瀛所著《田犏 牛机灵得赏》一文。

5.田犏牛拐跑戏班 主的小老婆。田宝回忆说，祖辈传言，每年正月初九，靖远城隍庙有个“上九会”要唱大戏，并举行宗教仪式。田大净有一绝活儿，就是能将燃火的一只酒碗发力飞抛到庙顶屋脊的天坛楼上去……缺了田大净，这戏就没人再能演了……祖辈还传言，田大净由于在戏班子是台柱子，演技高超，为养活戏班子立下汗马功劳。其为人也精明强干，久之，竟得到戏班主的小老婆青睐，二人日久生情，最后，竟暗度陈仓，成了地下恋人……可是，后来，奸情败露，田犏牛领上情人逃跑……途中，二人被班 主带着人追上，田犏牛力大无穷，腿脚利索，飞速逃走。而情人则是小脚婆娘，实在无力脱逃，当即被戏班主抓了回去……此女痴情，回去后竟喝药为田犏牛殉情而亡……当然，还有一说，此女被戏班 主害死……

有了这一变故，田犏牛有违江湖规矩啊，拐跑戏班主小老婆毕竟不光彩，遂断了自己的后路。因为此后，不会再有哪个戏班子会收留他唱戏了。田犏牛也没脸再在江湖上混。故，他就此洗手，彻底息影舞台，不再唱戏了。潜藏回峤山岘，放羊终老……这也就是堂堂一代靖远秦腔巨匠人物，为何流落峤山偏僻一隅的缘故。

这个时候的田犏牛，大约30多岁，或40多岁的样子吧，正是唱戏的黄金季节。

田犏牛故居地。毁于地震，现为旱区耕地。（田宝提供）

6.金龙庙旁的高房里鬼唱戏。田犏牛的身上后来还发生了更离奇的一幕幕故事。第一件事，就是高房里鬼唱戏……高房，在民国时代的靖远民居中常见。就是在一座大院子的某角落里建起一座高房，类似二层楼，仅几平米，不是很大，仅容一二人居之。其高居整个院子最高处，有瞭望院外情况，看家护院的功能。故曰：高房。现代靖远民居，则不见。田犏牛单身一人，就住在这高房里。

原来，田犏牛对情人感情极深，得知情人为己殉情而死，悲伤之极。为此，终身不娶……一辈子无儿无女。近年，按迷信说法，田犏牛的魂魄屡屡闹腾、折磨后人，要后人为其开门过继后代……不得已，在方神金龙爷主持下，将二弟之重孙田平（1979年生）过继其为裔嗣……田宝说，祖辈传言，田大净放羊，早出晚归，日常的饮食起居由童养媳出身的奶奶伺候。每顿饭，都要上双份，双碗双筷……奶奶隐约间常能听到，田大净和情人的鬼魂聚在一起咕咕哝哝对话……彼此卿卿我我，情意绵绵。还有，睡觉时，都要在身旁给其情人准备一床被子……仿佛，田大净与情人日日同吃、同眠……田大净晚年的岁月似乎就是在这种梦幻般的神秘意境中度过的。可见，其对情人的依恋和感情有多深！

后来，田大净死了。年龄五十岁出头吧。死后，又闹怪事儿……高房里，常常传出鬼唱戏的声音，一男一女，或高亢激昂，似在控诉世事的不公，以及自己不幸的遭遇。或低沉婉转，似在诉说男女情意缠绵悱恻……而鼓乐弦索之声亦铿锵伴之，高房之内，俨然在唱大戏也……村民闻之，无不惕然、愕然。

7.坟墓开裂 尸魂散去。这是第二桩怪事……田宝说，自己家几代人都追随着金龙爷，包括田大净。也就是说，家人都是方神金龙爷的神轿夫，或者神马角。最初的峤山岘的居所和高房，距离金龙庙很近。家族搬迁焦口村后，金龙庙也搬迁至此。当年峤山岘陡峭、偏僻，田大净放羊时，常常有狼尾随之。这里也常闹土匪。当年，家里养羊积累的财富有六七缸白元（银洋），怕土匪抢劫，遂埋藏于山畔隐秘处。后来由于地震，山与山碰头，石碌碡在庄稼场上跳蹦子……埋在山里的六七缸白元也丢失殆尽，不知所踪。这事儿，附近的村民们都知道。田宝又说，因此，按道理家里不缺钱，田大净完全可以花钱娶妻生子。可是，田大净痴迷情人，竟在房间里备了情妇的衣食用具，与其魂魄共处度余生……可见，自己的这位先人乃是一个十足的情种啊！如此行为，也对得起为其殉情的情妇了……

笔者问，金龙爷，究竟是什么神祇？田宝说，就是《伍员逃国》中的伍员。我们这里的金龙庙，也叫卧云寺。寺里还供有显神爷神位。显神爷乃是伍尚，伍员之胞兄。田大净当年，在靖远、兰州就曾常演《伍员逃国》的戏。可是，这戏在金龙爷庙前不能演，一演就会乌云遮天，阴风凄凄……据说，这戏是在揭金龙爷之短。故，金龙爷不乐意，会作怪阻止演出……

田宝说，田大净死后埋葬于峤山岘一坡地，某次，山体忽然走位，坟墓竟然开裂，棺椁赫然可见。据说，其情妇游荡无依的魂魄竟乘机顺着开裂的口子入其棺椁，与其相聚合葬……这故事令人有些目瞪口呆，真有些“梁祝”绝世爱情的况味啊。随之，山体竟莫名其妙再次走位，田大净与情妇合葬之棺椁，连同坟头，竟一起神秘地消失于山坡间，再也找不到了……

总之，田大净与情妇的爱情故事，读来令人感伤不已，并几欲涕泣也……笔者写到此处，亦颇为不忍！

2022年5月18日写于陇上平川陋斋

田宝，1976年生，平川区黄峤乡焦口村人。田犏牛堂重孙。身后庙宇，就是方神庙——金龙庙。

作者简介：

武永宝，汉族，1963年出生，甘肃靖远人，1985年7月毕业于西北师范大学历史系。获历史学学士学位。曾连续四届任甘肃省白银市作家协会副主席。著有网络长篇小说《独石记》，在起点中文网推出。长篇小说《黄河远上》，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发行。中篇小说《虎豹口》、《西部国风》等，发表于《飞天》《大家》等杂志。创作取向以反映西部黄河文化、黄河人生为主。近年，创作了二三百万字的西部黄河文化题材的论著、散文、随笔，以及纪实文学等。

作者1985年6月，西北师大毕业前夕。拍摄于兰州安宁照相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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