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父母的老屋只是故乡的过客：故乡的老屋

伤心事最怕遇旧景。你侬我侬之时，自是艳阳明媚桃红柳绿，黯然伤别离时节，多是惆怅满怀碎叶撞心。福祸相依，悲喜轮转，然而儿女情长不过是青春难忘，父母恩重却抵得过万年消磨。

又是一年冬季来临，北京的大雪走遍了京城的每个角落，让干枯的城市带了点鲜活。小时候，最怕冬天，最怕冬天去家里的厕所。北方的冬天风刮在脸上像软刀子在蹭着肉皮，脑袋都冻得发蒙，上厕所时手冻得使不上力气，站起来的时候都快失去了知觉，经常系不上腰中的绳子。每到这个时候，家里必然是生了炉火，里外屋都暖和的不像一个世界。我的棉鞋垫子经常放在上面烤红薯一样，翻来覆去的弄干。母亲则忙里忙外的收拾屋子，那是的家是温暖的，充满了人气，不像后来不住了以后，即使夏天进去也凉深深的，破败不堪。

想来家只能留在记忆中了。东厢房是牲口棚和杂货屋，里面装满了童年的探险。每天家里的骡子饿了就开始用蹄子敲打石槽，门口都被踢了缺口出来，先筛出一盘麦糠伴上麦麸，倒一点水进去搅拌，骡子就不再理睬你了，如果站在旁边太久有时候会突然咬你一口。

杂货屋里摆满了临时不用的各类工具，有父亲做木匠时候的箱子，也有咸菜缸和酱豆缸，早上母亲会掀起盖子捞起芥菜头，然后切一盘咸菜丝就是我们最好的食材了。大葱蘸酱越吃越胖，每天早上一把小葱就是我的菜了，甚至现在吃起来脑子中回应的还是童年的味道。

西厢房其实没有什么用。院子西边一直空着，直到母亲病倒以后。风水先生认为，有东没有西，必定要伤妻，所以又加上了西厢房。现在看来其实没有多大的必要，院子的格局不一定要对称。大变样之后，我很久都习惯不过来，仍然觉得西厢房的存在是个临时性帐篷，那里曾经是母亲搭凉棚做午饭的地方，总觉得还在冒着浓烟，热浪扑面，母亲在围裙上擦擦手端过来一碗面条给我。

夏天的雨冲刷院子后，雨水沿着门口的水泥地汇集到大门口的通水眼，将所有的杂物都能洗干净，我们就经常在院子里淋雨跳啊跳。雨水顺着屋檐滴下浑浊的水滴，敲打在地上留下一个个小水坑，冒出连连的水泡。这时候是家里最祥和的时候，吃着热腾腾的馒头，在家里看电视聊天嗑瓜子。

后来，院子里种上了柿子树，我更不习惯了。有了绿色，却没有了生机，母亲很久没有起来了，父亲经常独自一人在屋子里。妇女能顶半边天，母亲就是整个天，每天的生活中无论怎么忙碌或者欢笑，都缺少了母亲的那一抹暖意。没有了母亲的欢笑，终究算不上欢笑。

再后来，父亲也搬出去了，房子成了空房子，杂草丛生。我有时候也会过去转转，那里藏着我的童年和最美好的时光，一砖一瓦都凝刻着许多的故事，有父亲的故事，母亲的故事，姐姐们的故事，最终都淹没在那片旧宅中。

今年，老房子彻底消失了。站在被推平的地基上，我一边感慨沧海桑田变化无常，一边心里却难以从忧伤中抽离，过往再也没有了，那片岁月从此抹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