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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寡10年后驸马回来了:到头来才发现新婚夫君并未战死

人气:379 ℃/2024-02-20 17:12:12

第1章:急火攻心

是夜,柱国将军府祠堂。

沈灵毓跪在蒲团上,面向亡夫牌位拜了三拜。

身后,婢女泽兰看她久跪不起,不禁红着眼眶上前搀扶。

“夫人,您在北漠国为质十年,受尽折磨,大夫说您这双腿再经不起折腾,否则就废了,还是快起吧……”

沈灵毓垂眸轻叹,扶着泽兰的手缓缓起来,双膝处却猛地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袭遍全身,让她控制不住地猛咳起来。

“夫人!”

泽兰心急大喊,一低头,却见她竟吐出了一口血。

“奴婢去请大夫!”泽兰慌乱道。

沈灵毓却抬手制止了,拂袖抹去嘴角的血,脸上浅浅带笑。

“泽兰,你心里还不清楚吗,我这身子骨早就废了,药石无医……”

“夫人……”

泽兰一脸心疼地看着她,忍不住哭出声。

“当年去北漠为质的人本该是二夫人,若不是您心善代替了她,又岂会受这么多年的苦。”

沈灵毓苦笑一声没说话,抬眸静静凝望着亡夫牌位,良久,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来。

“或许,这就是我的命吧……”

十五岁那年,她奉父母之命嫁给柱国将军府三少爷裴澜之为妻,不料北漠蛮夷突然来犯,他们刚拜完堂,将军府一众男儿便率军出征了,一去便是大半年。

听闻战事极其惨烈,每隔两日便有八百里加急送回盛京,先是公公战死了,紧接着是他的副将,然后是府中长子,再之后,便是她的夫君裴澜之。

那半年,将军府内日日都是哭嚎声,所幸经过几番浴血奋战后,战事打赢了,将军府一众好儿郎,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二伯哥。

北漠虽吃了败仗,但并非是真心归降,故而朝中经过商议后,决定派当朝最得宠的荣华公主和亲,以换取两国后世的安宁。

不料北漠使臣却趁此提出一个极为苛刻的条件,那就是柱国将军府需派一名女眷随公主同去北漠。

言外之意,不过是因为他们的将士大多死在了裴家军的刀剑之下,他们心有怨气,所以才想拿女人发泄罢了。

那使臣提这要求的时候,还刻意提到了将军府二夫人,沈灵毓的二嫂叶婉然,只因二伯哥在战场上杀敌最厉害,也是唯一活下来的那个人,二嫂与二伯哥夫妻一体,她若在敌国受辱,二伯哥面上也无光。

虽然那使臣并未直言一定要二嫂随行,但那一番旁敲侧击,朝中大臣们又岂会听不懂。

故消息传至将军府时,后院女眷们一下子慌了神。

二嫂抵死不愿,沈灵毓心中亦是惋惜同情。

谁料婆婆经过一番衡量后,竟跪在她面前让她随公主远去北漠。

“反正那北漠使臣只是要咱们将军府派出一位女眷,并未直接点名要你二嫂去,她还怀着身孕,不像你,年少守寡,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就当婆婆对不住你,欠你的,婆婆下辈子定以命偿还!”

婆婆边哭边朝她磕头,闻讯赶来的二嫂也不惜挺着大肚子向她下跪哀求,她除了点头答应,别无他法。

在北漠为质那十年,她受尽折磨,活得连畜牲都不如,所幸如今都苦尽甘来了……

沉思间,祠堂外突然传来一串脚步声,沈灵毓怕别人瞧见她吐血,便让泽兰扶着躲到了一席围帐后面。

几乎是她们刚站好,来人便推门走了进来。

沈灵毓悄悄探头看了一眼,是她的二嫂叶婉然和二伯哥裴澜清。

裴澜清穿着一袭锦缎青衫,挺身站在那儿,如芝兰玉树,气度翩翩。

只是看到那张光风霁月的脸,沈灵毓的思绪不免恍了一下。

原因无他,只因她的夫君和二伯哥是同胞双生子,两人的相貌一模一样,所以一看到他,她就不免想起那英年战死的夫君。

晃神间,耳边突然飘来二嫂清冷的声音。

“没想到沈灵毓还有命从北漠活着回来,要是她知道,你并非澜清,而是为了和我长相厮守,才在战场上与你死去的二哥互换身份班师归来,我只怕她会把将军府闹得人仰马翻。”

沈灵毓一听这话,愕然震了一下。

身后扶着她的泽兰更是抑制不住地激愤颤抖起来。

沈灵毓呆呆站着,一瞬间只觉得自己听错了,她的夫君怎么可能还活着呢?又怎会与二嫂苟合在一起,她听到的一定不是真的!

可下一瞬,她就听见了男人淡漠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

“就算她发现了又如何,在北漠待了十年,将军府早就不由她做主了,更何况她的身子已亏,活不了多久。”

叶婉然紧接着叹口气,“听闻北漠人残暴,对待女人如同畜牲一般,女人在那儿不过是供他们取乐发泄的玩物,活得还不如玉春楼的******,她的身子怕就是那样亏损的吧……”

“那也是她自找的,女子受辱,当自裁以示贞洁,只有她,苟且偷生,丢尽了我将军府的颜面!”

沈灵毓听到这儿,耳朵一阵轰鸣,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什么都听不到了。

直到泽兰流着泪一脸担忧地大喊她的名字,她才发现那两人已经走了。

她张开嘴,抓住泽兰的手努力想说点什么,可心口却仿佛压了一块千斤顶,压得她近乎喘不上气来。

她惨遭蒙骗,替叶婉然去北漠受了十年苦,不惜毁了身体才得以在那些贪婪的男人面前守住清白,可到头来,换来的却是他们的不耻和唾弃,她好不甘心!

沈灵毓红眼痛笑,一口血却猛地再次从嘴中喷出,她脊背一僵,下一瞬,怒瞪着眸子直直倒在了地上。

泽兰忙去扶她,可摸到她的脉息后,却是伏地痛哭。

“夫人去了!”

第2章:挑选大腿

朱墙青瓦的大宅院,春雨过后,花香袭人,一株茂盛的海棠艳丽绽放。

院中,泽兰围着小小的药炉蹲在地上,拿着一把小蒲扇不停扇着火,浓郁的药味充斥整个院子。

过了一会儿,她放下扇子,小心翼翼地将药倒进碗中,随即端入房内。

沈灵毓靠窗而坐,双目无神地望着院中随风飘零的海棠花。

“夫人,药好了,老夫人说,这药得趁热喝才好。”

泽兰将药端到她面前,眉眼中却带着几分惆怅。

沈灵毓垂眸看了一眼,看到那褐色的药汁中倒映着一张如花似玉的脸,一如她十六岁时的模样,恍然怔了下神。

过了片刻,嘴角又淡淡浮起一丝浅笑来。

是了,她不是在北漠苦受折磨的质子,而是嫁入将军府刚满半年的三夫人,她重生了。

沈灵毓微微含笑,耳边,却是泽兰难过不忍的哭声。

“夫人,奴婢知道您心里难受,老夫人和二夫人存私裹挟,让您被迫答应去北漠为质,还假模假样的给您送补药,如今还有几天便要随公主一起启程,您的气色却半点不见好,奴婢……”

沈灵毓有些头疼地揉揉太阳穴,出声打断她。

“泽兰,已经决定的事,便是再抱怨也没用,还不如好好想想,怎样解决眼前的困境。”

泽兰忧心道:“可是老夫人已将您的名字上呈侍郎大人,眼下还能有什么办法啊?”

沈灵毓的眸子暗了一下,继而又是一笑。

“天无绝人之路,总归能找到办法的。”

话音刚落,外面却传来话声,是叶婉然身边的婢女怜儿前来传话。

“三夫人,我们二夫人体恤您远去北漠一路奔波,故而让奴婢给您送来几件冬衣,奴婢自小侍奉二夫人,还不曾见她对谁这般上心过,您真是好福气。”

怜儿趾高气扬地站在那儿,颇有一副狗仗人势的样子,说话的语气也带着奚落。

沈灵毓闻言,心中只觉得好笑。

前世叶婉然派人来送冬衣时,她心里感动不已,还以为叶婉然是心有亏欠,所以才事无巨细的帮她置办好一切。

可实际上呢?

那冬衣所用的料子,不过是最普通的布料罢了,连怜儿身上穿的料子都比不上。

遥想她沈灵毓当初以商女身份嫁进将军府,因有经商之才,加上前方打仗需大量军饷,除了朝廷发放的那些,余下的都要从府中出,老夫人便将管家之权交给了她。

她念着夫君在外打仗不易,便一心想为他撑起这个家,里里外外都打理得井井有条,自上到下从不曾亏待过任何一个人。

却不想,她刚答应代替叶婉然去北漠为质,叶婉然后脚就将掌家权要走了。

如今还假惺惺地派人来送这等破烂货,不过是想着她去北漠必死无疑,也就没必要用那些上等料子为她缝制冬衣了。

沈灵毓心里笑着,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让怜儿把衣服放下。

怜儿走后,沈灵毓让泽兰把那几件冬衣收了起来,随即拿出一条烟云绢纱百花裙,精心打扮了一番。

沈灵毓不喜妆扮,自小到大都是以素雅为主,今日却淡妆浓抹,一颦一笑中都带着几分妩媚,宛如变了个人似的。

泽兰一下子看呆眼,“夫人,您、您这是何意?”

沈灵毓起身淡笑,“去想法子救我的命。”

婆婆虽已将她的名字上呈,但也并非毫无退路,普天之下,唯有一人还能救她,那便是手握质子名单的吏部侍郎谢云州。

前世也是随公主出嫁的时候,她才知道,朝中根本无人关心将军府随行的女眷是谁。

毕竟裴家男儿相继战死,还要虚以敌国答应那般无耻的要求,实在有损龙颜。

所以谢云州拿到名单后,并未上奏君王。

只有她们这些女眷见识短浅,将北漠使臣的话当了真。

如今想想,真是愚蠢啊。

而今若想改变前世的悲苦命运,就得找谢云州将她的名字抹了才行。

当然,她与谢云舟无亲无故,找他帮忙,自得拿出些让他满意的东西。

前世在北漠受苦时,阴差阳错的,她偶然知晓了荣华公主与谢云州有私情,所以那十年间,谢云舟苦心筹谋,一路从吏部侍郎官拜首辅,终以一己之力将荣华公主和她这个质子接回了盛京。

重来一世,公主出嫁的命运她无力更改,但她的命,必须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故而今日这身打扮,便是她效仿荣华公主而为。

坊间都言侍郎大人不近女色,若想见他,不动点脑子怎么行。

梳妆好后,沈灵毓让泽兰支开院里的小厮,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

侍郎府离将军府不远,为免被人瞧见,沈灵毓依旧是从侍郎府后门处扣的门。

门房得知沈灵毓的身份,眼神怪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前去通禀。

过了一会儿,另有一人前来引她入院,穿过曲径通幽的后园,在一座阁楼前停下。

“大人就在里面,裴三夫人请进。”那人颔首说道。

沈灵毓轻轻点头,深吸一气后,义无反顾地走进阁楼。

于她面前正中间的书案前,坐着一个墨发飘扬的男子,长眉若柳,身如玉树,上身只穿一件纯白的里衣,薄薄的汗透过里衣渗出来,衬出一具绝美的身形。

沈灵毓目不斜视地行上前,双手一扣恭敬行礼。

“见过谢侍郎。”

谢云州合上手里的书,懒洋洋抬眸。

“裴三夫人来找本官,有何贵干?”

沈灵毓对上他深邃的眼神,心不由得颤了一下,着实是此人的目光太过凛冽,让她很难不怕。

但为了她的命,她豁出去了。

沈灵毓暗暗咬唇,随即道:“臣妇不想去北漠,望侍郎大人出手相助。”

谢云州听到她的话,嗤一声笑了。

“随行名单可是贵府老夫人亲自送来的,她说你是自愿的,如今你却来求我帮忙,裴三夫人,你着实让本官难办啊。”

沈灵毓当然知道这事儿难办,若经办此事的是别人,她可能就不会来了。

但谢云州不一样。

他能在短短十年时间内就官至首辅,手段自非常人能比,所以他一定有办法。

他之所以那样说,不过是想看看她能做到什么地步罢了。

思及此,沈灵毓闭上眸子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上去跪坐到谢云州面前,雪白手臂从袖中露出,缓缓勾住他的脖颈,湿润的眼眸学着前世公主那般微微一蹙,楚楚可怜。

“侍郎大人,求您帮我……”

谢云州抬起她的下巴,灼灼目光紧盯着她的脸,嘴角噙起一抹讥讽的轻笑。

“裴三夫人,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沈灵毓合眸点头,身体却止不住颤抖。

“知、知道,抛开夫族颜面主动献身,与玉春楼那些媚笑卖弄的女子毫无区别,但我更想活着,一个弱女子奋力谋生,有错吗?”

谢云州一眼不眨地盯着她那张脸,恍惚间,只觉眼前好像出现了另外一个人,她也曾跪在他面前,哭着求他救她。

但他救不了,也无力救,但是眼前这个,随手拉一把,也不是不行。

谢云州抿唇一笑,倏地将沈灵毓拦腰抱起,阔步走进了右侧的厢房。

“裴三夫人,这可是你自己的选择,既缠上了我,日后就别后悔。”

第3章:夫君就在眼前

沈灵毓在谢云州那儿待了两个时辰才离开,离去时,谢云州让她安心回府等消息。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自然没什么可担心的,临行前还特意向谢云州举荐了一个名字。

之后几日,除了叶婉然时不时派怜儿来给她送些不值钱的破烂货,沈灵毓的日子过得不能更舒心。

终于等到公主出嫁那日,谢云州亲自带人来将军府要人。

叶婉然一早就派人将沈灵毓的东西整理好了,带着沈灵毓亲自在前厅迎接。

不想谢云州点名要的,却是叶婉然的婢女怜儿。

叶婉然一下子傻了眼,“谢侍郎,这、这是不是弄错了,我们上呈的名单明明是……”

“裴二夫人,这是公主的意思。”

谢云州轻飘飘几个字便将叶婉然没说完的话堵回肚子里。

荣华公主受尽宠爱,本是抵死不愿和亲的,后来皇上以家国百姓说服了她,还承诺只要她肯嫁,无论她提出任何要求,皇上都能答应。

可一朝公主怎会留意将军府的一个小奴婢,该去北漠的人明明是沈灵毓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婉然拧着眉百思不得其解,扭过头,却见怜儿红着眼不停冲她摇头,摆明了不愿。

可这种事又岂是她能左右的。

虽然怜儿是她的心腹,但如今也只能忍痛放弃了。

叶婉然闭上眼深吸一气,随即将怜儿推了出去。

“怜儿,既然公主要你,那你便去吧,虽然北漠乃蛮夷之地,但只要你把公主伺候好了,她定能护你周全。”

“夫人!”怜儿咬着牙止不住地哭。

沈灵毓一脸平静的在旁看着,适时将怜儿先前送去的那些破烂货拿了出来。

“怜儿,事出突然,我也没什么可送你的,这些东西便由你带走吧,路上也免饥寒。”

怜儿咬唇瞪着她没接,两手却紧紧握住叶婉然的手不停啜泣。

沈灵毓也不在意,直接让人装到了马车上。

去北漠会发生什么,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这份“殊荣”本该还给叶婉然的,但她临到关头犹豫了,因为她想慢慢磋磨叶婉然。

身体上的折磨算什么,她都能在北漠挺十年,叶婉然那般心智歹毒之人必然也能。

而她最后是怎么死的呢?气急攻心。

所以身上的痛远远比不上心痛,她就是要把叶婉然留在将军府,一点一点击垮她所有珍而重之的东西。

怜儿,只是个开始罢了。

一旁,谢云州看着那主仆二人哭哭啼啼的场面,有些不耐烦地皱了下眉,抬手示意属下带怜儿走。

临上马车前,他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沈灵毓一眼。

沈灵毓被他瞧得心底一颤,默默攥紧袖子垂下了头。

直到一行人离开,她心头那根紧绷的弦才慢慢松开。

转身回府时,在后园吃斋念佛的老夫人不知从何人口中听到了消息,由贴身嬷嬷搀扶着走了出来。

见叶婉然泪眼婆娑,老夫人喟叹一气,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抚。

“我知道你与怜儿情如姐妹,但事已至此,就切莫伤神了,肚子里的孩子更重要,更何况澜清先前还寄了书信回来,他不日就班师回朝,你们夫妻二人很快便要团聚了。”

沈灵毓在旁听着,耳朵有些刺痛。

老夫人含辛茹苦养大的双生子,没人比她更清楚两个儿子的不同,且不说别的,单说两人的字迹,便是天差地别。

前世打仗那半年,边境时不时有家书送回,有时是二伯哥写的,有时是她的夫君写的,她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不同。

可班师回朝那封信,她却从不知道,还是随公主去往北漠的途中,遥遥看过回朝队伍一眼。

而今看来,老夫人定是一早就知晓裴澜之和他同胞兄长换了身份,可老夫人不但帮着他们隐瞒,还推她入北漠那个火坑,让她怎能不怨!

沈灵毓气得双眸通红,浅一行礼便转身回自己的庭院,不想身后却飘来叶婉然的话声。

“弟妹这是怎么了?”

“不必管她,一个商女,见天儿在府里甩脸色,若不是怜儿命薄,此刻去北漠的人本该是她。”

沈灵毓摇摇头,将两人的声音尽数甩到脑后,脚下步子却走得沉重。

泽兰在旁跟着,忍不住为她鸣不平。

“明明夫人才是最命苦的,刚嫁过来就没了夫君,怎么老夫人还心疼起一个丫头来了,更何况这半年若非夫人撑着,将军府的家底早就空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是啊,连沈灵毓自己都没想明白到底是为何。

裴澜之喜欢的人既是叶婉然,前世又为何会是他二哥娶了她呢?

看来这一切,只有等裴澜之回京后才能揭晓了。

一个月后,城门外传来好消息,战胜的大军回来了。

沈灵毓随老夫人和叶婉然坐在前厅静静等着,晃神间,一道高大的身影穿堂而入,不等她反应,叶婉然便挺着孕肚扑了上去。

“夫君!”

老夫人亦红着眼上前,“澜……澜清,这大半年,你受苦了。”

沈灵毓猜测老夫人那一瞬间是差点叫错口的,眸子静静凝视着那个男人,想看看他是何反应。

然他面色如常,一手如视珍宝般紧紧拥着叶婉然,另一只手握住了老夫人。

“娘,婉然,对不住,让你们担心了。”

沈灵毓看着那个眼里心里全是叶婉然的人,心底一阵悲凉。

他对不住的人是她们吗?明明是她啊!

可从进门到现在,他却连一记正眼都未曾瞧过她!

泽兰站在她身后,吸着鼻子小声说:“夫人,若是三爷还活着,您此刻也当像二夫人那般有依靠了……”

沈灵毓眸子一沉,嘴角浅浅冷笑。

泽兰口中的三爷当然还活着!

但他妄想跟叶婉然长相厮守安度余生,也得先问问她同不同意!

裴澜之这将军府二少爷的身份,她不会让他当多久的,总有一天,她一定会让他跪在她面前亲口承认,他到底是谁!

第4章:谋家权

晚上,为庆祝裴澜之归来,老夫人特意派人去请贵宾楼的大厨来做了一桌好菜。

原本他凯旋归来,皇上应在宫中设宴犒赏三军,可此番也不知何故,竟一点动静都没有。

叶婉然怕裴澜之多想,席间不停说好话宽他的心。

“夫君是神勇大将军,皇上定不会忘了咱们将军府的功劳,只是荣华公主为了两朝安宁前去北漠和亲,皇上心中伤神,一时半会儿只怕也没那个兴致设宴,待吏部侍郎回京后,此事应该就提上日程了。”

沈灵毓在旁坐着,原本心里就烦,乍一听见“吏部侍郎”这四个字,眉心更是狠狠跳了一下,手里的酒杯险些没端稳。

叶婉然瞧见她的失态,还以为她是看出了什么端倪,不由得抓紧了裴澜之的手腕。

“弟妹,你没事吧?”

沈灵毓及时回神,缓缓放下酒杯,随即淡然一笑。

“没事,只是看着二哥,突然想起了夫君,若是他还活着,此刻也当和我们坐在一起,等着皇上加官晋爵的诏书吧……”

这番话说得另外三人皆变了脸色,只是为免沈灵毓看出破绽,才硬撑着未表露出来。

适逢管家领着一名副将进来,裴澜之忙将话锋岔开了。

“什么事?”

那副将上前道:“将军,此番打仗,死伤弟兄无数,可今日回朝,却不闻朝廷发放抚恤金,兄弟们心里难免有些怨气,毕竟大家伙都有半年没回家了。若是空手回去,实在是不妥,故而属下便代他们来问问,看看朝廷的抚恤金何时能到手。”

原本问出这种话是不合规矩的。

朝廷论功行赏本就是理所应当,但身为臣民却不可直接向朝廷索要,不然朝廷的面子往哪儿放。

若是在以前,裴将军和府中嫡子还活着的时候,他们自会想办法进宫找皇上讨要那笔钱,但裴澜之却没那个智识和胆量。

他作为将军府最小的儿子,自幼贪玩成性不学无术,先前打仗时若不是皇上有令让裴府上下尽数出征,他哪可能会上战场。

此番占着父兄的功劳进宫,那也是他平生第一次。

真要他去找皇上要抚恤金,怕是嘴还没张开,整个人就先吓软在地了。

所以副将这话一出,裴澜之瞬间就愣在那儿不知该如何接话了,傻愣半晌后竟扭头看向了裴老夫人。

老夫人到底活了大半辈子,好歹有些见识,沉吟片刻后吩咐叶婉然。

“头前都以为老三媳妇儿要随公主同去北漠,我便把家事全交由你打理,如今朝廷的抚恤金虽未发放,但我们将军府作为裴家军的统帅,断不能让将士们寒了心。

待会儿你就去库房取些银子,先发给将士们应应急,待朝廷的抚恤金下来后,再补了府银便是。”

叶婉然闻言,眸子倏然一紧,明显是慌了,但面上却点头应承了下来。

“媳妇知道了。”

她低垂着头,自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殊不知沈灵毓早将她的反应收入眼底。

直觉告诉沈灵毓,府中的账面上,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想到这儿,沈灵毓敛眸一笑,心里渐渐有了主意。

待晚饭吃完,沈灵毓回到自己住的听雨轩,刚进房就让泽兰去外院把一个名叫陈术的杂役叫了进来。

陈术出身很差,但难得的是,他会识文断字,还会算账,听闻都是他父亲教的。

他父亲原是个秀才,因为屡试不中举,其父心中郁愤难平,便跳河自尽了,而他娘因养不起那么多孩子,便把身为长子的他卖进了将军府。

陈术刚进府的时候没少受欺负,向来是个不易引人注意的存在。

但沈灵毓却发现了他的不同。

起因是偶然有一次在账房理账时,她发现陈术打扫账房时,竟然将账本按陈年一一摆放整齐,这才发现了他的长处。

而今府中事务虽不再由她管,但陈术这个人还是能用的。

泽兰带人进来的时候,沈灵毓抬眸看着他黝黑的脸,以及眼角不甚明显的一道淤青,便知他近几日必然又受欺负了,嘴上不由得叹口气。

“陈术,对不住,现如今我已不是掌事人,护不住你了。”

陈术慌忙摇头,“三夫人别这么说,先前能得您一番照应,已经是小的三生有幸,是小人没本事,总是犯错,与三夫人无关!”

沈灵毓却道:“你怎会没本事呢?放眼将军府内的所有下人,你陈术是唯一一个堪当大才的人,只是缺一个机会罢了。”

陈术虽然不算多精明的人,但也不傻,在府中吃苦多年,早就学会察言观色了,故而瞬间就明白了沈灵毓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只犹豫了一瞬,陈术便绷紧脸,毕恭毕敬地面向沈灵毓跪下了。

“三夫人若信得过小人,从今以后,小人愿为三夫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沈灵毓满意地点点头,直接问:“二夫人掌家后,可有擅自挪用公库里的钱?”

陈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自从二夫人掌家后,账房先生便被她换了,据小人所知,前些日子,二夫人娘家的叔伯曾来过一趟,之后,小人就发现账本的顺序被打乱了,其中有几页还做了改动。”

如此说来,叶婉然果然打了公库的主意,也难怪她刚刚在席间会面露难色。

这下倒是有好戏看了。

想当这将军府的一家主母,也得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才行。

沈灵毓眯眼一笑,同陈术吩咐几句后,便让他走了。

陈术离开后,泽兰抿抿唇,没忍住问出心中困惑。

“夫人,就算二夫人擅自挪用了公库,可她毕竟还有二爷护着,老夫人又向来喜欢她,您想拿回掌家权,只怕没那么容易吧?”

沈灵毓却道:“泽兰,不要把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看得太牢固,一旦自己的切身利益受损时,人会毫不犹豫地抛开私情,谁都不会例外。”

掌家权,她要定了。

叶婉然和裴澜之的好日子,也要从今天开始,彻底结束了!

之后两天,整座将军府依旧沉浸在裴澜之平安回来的喜悦中,并无什么异动。

但是很快,情况就变得有些不对劲了。

起因是府中下人们的膳食无端变差了许多,一连几顿清汤寡水的,下人们难免心生怨言。

“自打二夫人掌家后,我们这些下人的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遥想三夫人刚进府时,每天虽不说顿顿都是大鱼大肉,但好歹沾了点儿油腥,可是现在呢,顿顿稀粥拌咸菜,怎么让人吃啊!”

“就是,虽说三夫人乃商女出身,但她父亲可是扬州城赫赫有名的富绅,三夫人自小耳濡目染,自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哪是二夫人能比的。”

“你们说,会不会是将军府要遭殃了?”

第5章:婆婆查账

一番怨言很快传进叶婉然耳中,叶婉然纵使生气,但更多的却是害怕。

不为别的,只因先前拿将军府的钱去贴补娘家叔伯后,她难以填补那么大一笔亏空,加之又出了抚恤金,公库里已无多少钱了。

她怕老夫人发现自己监守自盗,只能从下人身上打主意,哪想就招来了那样的怨言。

再这样下去,老夫人迟早要发现!

思及此,叶婉然忙让徐嬷嬷去敲打那些乱嚼舌根的人。

自从怜儿远赴北漠后,她身边就只剩下一个徐嬷嬷。

徐嬷嬷是她的乳娘,更是她的军师,先前让老夫人逼迫沈灵毓代替她去北漠的主意,就是徐嬷嬷出的。

“无论用什么办法,总之一定要堵住那些人的嘴,不然我们就完了!”叶婉然握住徐嬷嬷的手沉声说道。

徐嬷嬷用力点头,“夫人放心,老奴绝不会让您有事的!”

只是她嘴上虽如此保证着,可出去一趟回来后,脸色却显得更差了。

叶婉然一看她的表情,整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又出什么事了?”

徐嬷嬷道:“老奴去后院走了一趟,意外听闻三夫人拿出自己的私库给下人们改善了伙食,落了一个大好名声……”

“沈灵毓,又是她!”

叶婉然气得直咬牙。

刚进府时,沈灵毓就一手接过了掌家权,不过是一个从扬州城来的小小商女,有什么资格跟她争,不管怎么说,她好歹也是自小在将军府长大的!

可没想到公公识人不清,竟然在喜堂上就放心把家事交给了刚进门的沈灵毓打理。

现如今沈灵毓居然又背着她落井下石,呵,想趁此机会夺走掌家权是吧,没那么容易!

叶婉然拧眉跺跺脚,转瞬,嘴角又露出一抹笑来。

“嬷嬷,你去把账房先生叫来,那笔烂账推到沈灵毓头上,最合适不过,谁让她喜欢处处抢我风头呢!”

徐嬷嬷伴她多年,她一撇嘴,她就清楚叶婉然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一时间也觉得那办法可行,忙去前院请账房先生。

又是两日过去,府中关于二夫人克扣用度和三夫人大方得体的说词甚嚣尘上,很快传到了深居佛堂念经的裴老夫人耳中。

原本裴老夫人是不打算管这种琐事的,但既然牵扯到了公库,她就不得不过问,故而一大清早就把一帮人叫到了前厅算账。

“老二媳妇,我问你,克扣下人用度一事可属实?”

叶婉然徐步上前,默默点头道:“回娘的话,确实是真的……”

“你好大的胆子!若传扬出去,要外人如何想我们将军府!”裴老夫人一下子变了脸色。

叶婉然吓得身子一颤,慌忙跪下了。

“娘,媳妇也是迫不得已啊……”

裴老夫人冷哼,“你说,怎么个不得已法!掌家权在你手里,谁还能逼你做这种事不成!”

叶婉然颤巍巍回头看了沈灵毓一眼,继而又看向老夫人,未语泪先流。

“娘,媳妇念着三弟妹才进府半年,又刚守寡,瞧着实在可怜,所以才不忍心将事情闹大,可如今府中关于媳妇的传言越来越过分,媳妇实在是忍不了了。”

老夫人闻之皱眉,“此事跟老三媳妇又有什么关系?”

叶婉然咬咬唇,面上一副为难样,但行动却十分迅速,直接从怀里拿出一本账本,缓缓上前交给老夫人。

“娘,您看过这个就全明白了……”

老夫人伸手接过,随手翻看两页后,白眉倏地一沉,然后用力将账本扔到了沈灵毓面前。

“老三媳妇,你掌家期间居然敢给我监守自盗,现如今还要老二媳妇帮你收拾烂摊子,这一笔笔烂账,你怎么解释!”

沈灵毓抬眸对上老夫人怒气冲冲的眼神,而后一撇,又看向得意偷笑的叶婉然,心中已然明白了她的把戏,只是面上却不见半分慌乱,而是不紧不慢地弯腰捡起账本,翻看几页后,嗤一声笑了。

“二嫂专门做个假账本,来冤枉我,真是有心了。”

叶婉然一下子变了脸色,“我与你无冤无仇,何来冤枉!若不是你行事太过分,我又岂会将实情公之于众!

且不说别的,就说公公行军打仗期间,曾不断要你准备粮草,我们都以为你将这事儿办得井井有条,谁料你连粮草的主意都敢打。

我说裴家军初到边境时,怎会被敌人打得节节败退,原来都是你在背后搞鬼!”

叶婉然义愤填膺地说着,随即又冲旁边端坐着的裴澜之使了个眼色。

裴澜之心领神会,及时站起来附和。

“不错,大军初到边境时,饥寒交迫,好不容易等来了裹暖的棉衣,谁曾想里面有一大半装的都是芦苇絮,弟妹,你连将士们的粮草都要抢,当真可恨!”

裴老夫人听得一腔怒火无处宣泄,拿起手边的茶杯又朝沈灵毓扔去。

“你这个毒妇,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话可说!”

沈灵毓听见这话,心里忍不住冷笑。

她可太有话说了!

“二哥与二嫂夫妻一体,自会向着二嫂说话,他们联合起来冤枉我,也不是没可能,但媳妇没做过的事绝不会承认,更何况这本账本还是假的!”

“假账本?”老夫人闻之皱眉,“不可能!”

沈灵毓就知道她不信,遂让泽兰去外院请来了账房先生和陈术。

陈术手中另拿着两本账本,一进厅,就自觉上前将那两本账本交给了老夫人。

沈灵毓适时说道:“娘,媳妇听闻二嫂初掌家时就换掉了账房先生,当时虽觉得不妥,但掌事人毕竟是她,媳妇对此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后来偶然得知二嫂的娘家人曾来过一次,空手而来,满载而归,心里便多留了一个心眼,便嘱咐打扫账房的陈术将每笔收支进项记在了另外的账本上,不曾想还真让我发现了问题。”

叶婉然见沈灵毓早有准备,瞬间傻了眼。

“你、你含血喷人!”

沈灵毓不以为然地笑道:“二嫂,我还没说自己发现了什么问题呢,你怎么先指责起我来了,莫不是做贼心虚?”

第6章:逼她献身

叶婉然见沈灵毓反将一军,心里越发慌乱了,下意识向裴澜之投去求救的眼神。

裴澜之也是到昨日才知道她贴补娘家的事,本来觉得没什么,后来听闻她足足拿了一万两银票,除此之外还给了几张田契和房契,方才觉得她过头了。

当时虽指责了她几句,可毕竟是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该帮还是要帮,这才有了刚刚帮着她污蔑沈灵毓的一幕。

哪想沈灵毓远比他想象得狡猾,居然让人偷偷做了单独的账本,这算什么,明着伏低做小,实际上却心存不服监视他们每个人的一举一动吗?

一想到这种可能,裴澜之就满心不痛快。

“弟妹,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知道先前都是你掌家,但你二嫂自小在将军府长大,从未有过二心,娘之所以将掌家权交给她也是信得过她,可你因为她从你手里夺走了家权就挟私报复,未免也太过分了!”

沈灵毓看着裴澜之这副恬不知耻的样子,瞬间被他气笑。

“二哥说得这是什么话,我已嫁入将军府,自是一心一意为整个将军府着想。

至于挟私报复什么的,根本不存在,只是陈术先前在我掌家时,我就吩咐过他,每日的收支进账,除了我要记账外,他也得记上一份,免得日后核对时出了纰漏,哪想今日反倒成了我自证清白的证据。

而二哥方才说的粮草一事,我毫不知情,不过此事也不难查,待一一问过回城的将士们之后,自会知道到底有没有人在他们裹暖的棉衣中动手脚。”

说着,她就示意泽兰去城外军营找人去。

裴澜之见她来真的,哪肯同意。

一旦问过人,发现随军粮草并无问题,岂不就证明他刚刚帮着叶婉然说了谎吗?故而当即让人拦住泽兰。

主位上的裴老夫人一看这架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时间怒意更甚。

可气归气,但心里终究还是向着自己宝贝儿子的。

冷哼一声后,她便将怒火尽数发到叶婉然头上。

“刚让你掌家不足月余,你就给我惹出这种乱子来,我真是看错你了!自今日起,老三媳妇重掌家事,你给我待在房里好好反省!”

叶婉然闻言,脸一白,登时一屁股瘫软在地。

没想到自己辛苦算计这么一场,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沈灵毓,你这个贱人,走着瞧,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回房后,叶婉然气怒未消,将屋里东西一应摔了个粉碎。

“贱人,贱人!”

裴澜之皱着眉进来,忍不住道:“你还是消消气吧,小心肚子里的孩子,更何况这件事本就是你做的不对。”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完,叶婉然更气了。

“好啊,你居然帮她说话,心里终究还是惦记她的对不对!”

裴澜之不耐烦道:“我有什么可惦记她的,只是你拿府中的公银去贴补娘家,本就有错,适当救济一下就可以了,哪有人向你这般慷慨的。”

叶婉然也知道自己刚刚是无理取闹了,裴澜之心里有多在乎她,她比谁都清楚,只是她气昏了头脑,才说了胡话罢了。

但救济娘家那事,她又何尝不是被逼无奈。

“你以为我愿意啊,自从我爹为了救公爹而死以后,你知道我和我娘的处境有多艰难吗?我是嫁进将军府过上了好日子,可我娘呢,她还受着婆家的气呢!”

大伯说了,若她不肯给钱,等娘死后就不将她和爹合葬在一起,这种事又不好直接借着将军府的名头出面解决,没办法,她只好给了钱。

哪想如今反而害了自己,真是得不偿失。

叶婉然越想越气,扑到床上呜呜大哭起来。

裴澜之听得心烦意乱,负手就想出去清净一会儿。

哪想刚到门口,却与徐嬷嬷撞了个满怀。

“不长眼的东西,跑那么快做什么!”裴澜之皱眉怒斥道。

徐嬷嬷见他心情不好,忙跪下认错,随后又握起手连声恭喜。

“二爷,大喜了,老奴听说送嫁队伍已经回京,吏部侍郎方才便已进宫面圣,二爷的官位怕是马上就要下来了!”

这话一出,床上的叶婉然立马不哭了,整个人瞬间来了精神。

“嬷嬷,你说得可是真的?!”

徐嬷嬷用力点头,“方才府中亲信偷偷去见了老夫人,老奴亲耳听到的,绝不会有假!”

叶婉然立时拍手大笑,“真是太好了,只要你有个一官半职,我在外也是有名头的官夫人了,看沈灵毓还哪来的胆子欺负我!”

裴澜之倒是没想到这层,不过心里也很高兴就是了。

不为别的,这天底下哪个男儿不想做官,虽然他在战场上没杀过敌人,但他现在可是担着二哥的名。

二哥在战场上有多英勇,裴家军和敌军可都见识过的。

有二哥的军功在身,这回少不得也得让他承袭父亲的柱国大将军之位。

想到这儿,裴澜之笑得更开心了,满怀期待地坐等宫里的任职诏书。

哪想从白天等到夜晚,又从夜晚等到白天,一连等了一天一夜后,最后连个屁都没等到。

差人一打听,才知吏部侍郎谢云州竟从中作梗,说裴家军虽打了胜仗,但二公子背着父兄的军功担官名,有违公正,故而谏言皇上赏银三千即可。

这可把裴澜之气坏了。

“谢云州什么意思,父亲配享太庙,却只让皇上赏了我三千两白银,难道活人还比不上死人重要吗!”

这话说得虽有些不妥,但也代表了叶婉然的心声。

朝堂上的事她不懂,但在将军府这么多年,她曾听公爹多次说过什么功高震主。

想必此番谢云州之所以建议皇上不给裴澜之官职,顾忌的就是这点。

但她不能接受。

就像澜之说得一样,活人还比不上死人重要,实在让人寒心。

无论如何,她必须要为澜之谋个一官半职才行!

叶婉然思绪暗沉,筹谋片刻后,脑海中突然有了主意。

“谢云州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公爹先前对此人颇有微词,听闻他最喜玩弄有夫之妇,若是我们将沈灵毓送给他,或许能在他那儿讨个好,继而让他去皇上面前帮你多说几句好话。”

第7章:都不是好东西

裴澜之听到叶婉然的话,眸子顿了一下,随即摆手。

“这怎么行,虽然我不喜欢沈灵毓,但她毕竟是将军府的三夫人,若是传扬出去,你让将军府的面子往哪儿放?”

“那你就甘心如此吗!”

叶婉然忍不住动了怒,面子面子,不管做什么事,府里这些人首先想到的就是将军府的颜面,又怎知树倒猢狲散的道理。

如今家里的男人只剩下他一个,若再不谋求个一官半职,要不了多久,柱国将军府恐怕就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

叶婉然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苦口婆心的同他分析其中利弊。

裴澜之凝神听着,越听越慌。

他虽不学无术,但自小在权贵之家长大,又岂会不知这个圈子的人惯会拜高踩低。

婉然的话确实在理,若是能牺牲沈灵毓一人来换取将军府后世百年的富贵,便是丢了脸面又如何,总比虎落平阳被犬欺强!

只是这件事到底阴损了些,他若直说的话,沈灵毓恐不会答应……

叶婉然看出他心中顾虑,眸子一转,眼角悄然划过一抹寒芒。

“我知道此事让你为难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出面的,此事由我和婆婆来安排即可。”

裴澜之闻言,沉思一瞬后点头答应了。

叶婉然见他半分不在意沈灵毓,心中不免窃喜。

也不能怪她多想,虽然他对外是将军府二公子裴澜清,但实际上到底是与沈灵毓拜过堂的,单这一份情分在,她就难免会担心他会不会对沈灵毓分情。

如今他答应,那自然再好不过。

叶婉然磨牙霍霍,当即去了老夫人院中。

一进门便红着眼睛啼哭起来。

“娘,您可千万要为夫君做主啊!”

裴老夫人一向喜静,她这般吵吵闹闹的,老夫人心里不免生气。

“我让你在房中好好反省,你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叶婉然扑跪到她面前号啕大哭。

“媳妇也不想来叨扰娘,只是此番夫君着实受了大委屈,望娘一定要出手帮他!”

老夫人闻言,也猜到他们已经知晓裴澜之未被封官一事了,心里虽也感到愤懑,但皇上圣旨已下,更何况将军还配享了太庙,也算不得辱没将军府。

至于封官一事,只要澜之日后多多立功,皇上定不会亏待他的。

在这种事上,老夫人自问自己还是想得开的。

可叶婉然和裴澜之却钻进了牛角尖,偏要谋个一官半职,甚至还妄想牺牲沈灵毓去讨好吏部侍郎。

虽然她不大喜欢沈灵毓,但也做不出那等伤风败俗之事。

叶婉然见老夫人同裴澜之是一个性子,唇一抿,摸着肚子玩起了苦肉计。

“娘,媳妇已怀胎六月,马上就要生了,这些日子,媳妇日日同他说他爹爹是立了战功的大英雄,与他同岁的孩子,哪个出生后不是承袭着父名的,若夫君徒有身份而无实名,待孩子出世后,您让外人怎么看他,他可是您的长孙啊!”

叶婉然惯会看人说话,心里十分清楚老夫人最在乎什么,故而这一番话可谓是说到了她的心尖上。

裴老夫人转着佛珠的手一顿,视线落在她隆起的肚子上,突然沉默了。

过了半晌,她叹着气开口。

“也罢,我便为你们再犯一回戒。”

说完,她缓缓起身,让丫鬟搀扶着去了沈灵毓院中。

彼时的沈灵毓正在理账,叶婉然只管了一个月的家,便把账本搞得一塌糊涂,幸好她及时把掌事权夺了回来,不然将军府早晚要被叶婉然败光。

不经意间抬头,见老夫人到了院中,沈灵毓眉一拧,不慌不忙地起身。

“娘,您怎么来了?”

“老三媳妇,实属是无可奈何,你二哥官路不通,如今我这把老骨头只能来求你了……”

裴老夫人垂着脸表明来意,沈灵毓恍然呆住,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听错了。

“娘,您、您说什么?”

裴老夫人叹道:“老三媳妇,我也知道此事有些为难你了,但那吏部侍郎如今是铁了心要挡你二哥的官路,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啊……”

“所以呢,您就要牺牲我去帮他谋官?”

沈灵毓从未想过,这家人还能厚颜无耻到如此地步。

不用说,这阴损主意必然又是叶婉然想出来的!

“娘方才不是说吏部侍郎最喜玩弄有夫之妇吗,何不让二嫂作陪,毕竟她才是二哥的伉俪,我刚丧夫,您竟让我去伺候别的男人,叫我怎么对得起三爷!”

“若三爷在天有灵,定会骂我是勾引男人的******子!”

裴老夫人闻言,老脸腾的一红,瞬间打起了退堂鼓。

可转念想到儿子的官位,又深觉不能这样算了。

婉然说得不错,将军府中若无人为官,要不了多久,人人便都可上门来踩他们一脚了!

“我知此事做的不妥,你放心,日后到了阴曹地府,我自会跪到裴家的列祖列宗面前向他们赔罪,但今日之情形,倘若老三还活着,也定会点头答应的!”

沈灵毓听之冷笑,裴澜之怎会不答应呢,他那人最是无情自私了。

但他们也得问她答不答应!

“娘既苦苦相逼,那我就只能下去陪三爷了,我清清白白一个女儿家,入门不过半年就丧夫,如今有心为三爷守节,却不想还要受这等侮辱,让我情何以堪呐!”

说着,沈灵毓便痛哭流涕地掩面跑了出去。

泽兰生怕她做傻事,赶忙快步追上去。

哪想到了将军府正门口,一眼就看见她弓着身子要往门口的石狮子上撞,忙大叫着上前拦住。

“夫人,不可啊,若您死了,奴婢可怎么活啊!”

路上行人瞧见动静,纷纷驻足停下来围观。

“这不是将军府三夫人吗,好端端的怎么要寻死啊?”

“怎么不能寻死啊,她进门当天,新婚丈夫就上了战场,苦苦等了半年,却又成了寡妇,一个女人在偌大一个将军府无人撑腰,受了委屈后只能求死了呗!”

路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沈灵毓只当没听见,抱着泽兰垂眸痛哭,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哪想眼角眸光一瞥,却碰巧瞧见谢云州穿着一袭黑袍打马经过,深邃的眸子饶有兴致地盯着她,嘴角噙着一抹坏笑。

沈灵毓一看这表情,突然就想到了他那晚欺辱自己的样子,气得直咬牙。

流氓,他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8章:与狼交易

许是闹得动静太大,没过一会儿,管家就带着人出来求沈灵毓回去了。

“三夫人,老太太说她不逼您了,您赶紧回房去吧,坐在这儿哭哭啼啼的,这不是诚心让将军府难堪吗?”

沈灵毓目的达到,也不跟他废话,握着泽兰的手慢悠悠从地上站起来回听雨轩去了。

只是身后却如芒在背,不用看,想也知道那道炙热的视线来自何处。

一想到谢云州那张伪善的脸,沈灵毓就忍不住叹气。

将军府人都在逼她,却不知她早已委身谢云州,虽然目的不同,但想摆脱他,又谈何容易。

故而当天晚上,沈灵毓便又从将军府后门偷偷溜了出去,轻车熟路地去了谢云州的别院。

这座别院取名潇湘溪苑,建造得极其雅致,颇有江南扬州那边的山水园林之风。

沈灵毓每次来,都会不由得想起远在江南的爹娘。

但谢云州此人太过孟浪,江南园林多是文人墨客品茶赋诗之所,到他这儿,直接成了风月之地。

来接她的依旧是上次的护卫,引她进门后,便直入上次去的阁楼。

绵绵丝竹音入耳,沈灵毓心里突觉有些恶心,有一瞬间萌生出了退意。

但她知道,既然已经踏进此处,是走是留,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事了。

护卫照旧将她带到阁楼门前停下。

沈灵毓自觉推门而入,刚走上二楼,就见几名乐师坐在楼梯拐角处弹曲,正中间则有一群貌美舞姬在扭腰弄姿。

而谢云州靠在一方矮榻上,敞着衣衫举杯畅饮,风流恣意,像根本没看见她似的。

沈灵毓俯首站在那儿,面上无甚表情。

下一瞬,谢云州突然扯过一位娇嫩舞姬入怀,右手缓缓举起,将杯中酒尽数倒在舞姬身上。

“大人真坏。”舞姬红着脸娇羞道。

谢云州笑道:“我还能更坏。”

说着,他指尖一挑,便将舞姬身上的薄衫脱了下来,一层又一层,脱得极慢,他眼中充满了欲望。

沈灵毓在旁看着,不自觉想起了他那晚摆弄自己的样子,内心突感到一阵不舒服,忍不住扭过头弯腰干呕起来。

谢云州见状,瞬间发火。

“都给我滚出去!”

乐师和舞姬们见他生气,慌忙退下。

沈灵毓自知自己败了他的兴致,但也怪不得她,实在是此人太猖狂。

一想到他那双手摸过不知道多少女人,继而又碰过她,心头那种吐意便更强烈了。

谢云州黑着脸盯着她看了半天,倏尔冷笑。

“怎么,裴三夫人是嫌本官脏了?”

沈灵毓心头一骇,哪敢对他说实话,连忙摇头否认。

“没有的事,侍郎大人多虑了。”

“本官多虑?那你现在又是何作态?”

谢云州起身走近她,顺手倒了一杯酒递给她。

“裴三夫人把本官的舞姬都吓跑了,照理,是不是应该自罚三杯,向本官赔罪?”

沈灵毓想一榔头捶死他。

舞姬明明是他自己赶跑的,同她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他行事确实不算干净。

再者说,这只酒杯,他刚刚用过。

沈灵毓才不想碰他用过的东西。

“侍郎大人见谅,臣妇不会喝酒。”

谢云州眯眼冷笑,“裴三夫人来找我,还敢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莫不是自己活腻了,还想拉着整个将军府陪葬?”

沈灵毓一听他说话的语气,便知自己先前猜对了。

谢云州和将军府之间,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恩怨,不然他也不会阻挠裴澜之的升官之路。

照理说,裴澜之打了胜仗,谢云州理应借此机会在皇上面前帮他说尽好话,如此也可结交上将军府的路子,日后在朝堂上的路必然更顺畅一些。

但谢云州偏偏反其道而行,由此可见,他对将军府并无拉拢之心。

不管他对将军府存着什么样的心思,对她而言总归是一件好事。

虽然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但若想扳倒将军府,凭她一人之力还是痴心妄想了些。

将军府再不济,也不是她一只小小蜉蝣便能撼动的,所以她要找同盟。

而这个最合适的人选,无疑是谢云州。

毕竟十年后的他,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首辅。

思及此,沈灵毓秀眉一挑,抬头迎向谢云州笑了。

“谢侍郎,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谢云州见她丝毫不受自己方才那番话的威胁,眸中突然生出几分兴味来。

“什么交易?”

沈灵毓直言道:“我夫君为了家国百姓战死沙场,自是功德一件,虽然皇上让家公享了太庙,但我并不想让夫君的功德就此被人遗忘……”

“看不出来,你对你那个短命的亡夫还挺情深。”谢云州讥讽笑道。

沈灵毓只当没听见,抿着唇继续往下说。

“我愿倾尽沈家之财,助侍郎大人在朝堂扶摇直上,但相应的,我希望侍郎大人能在皇上面前为我夫君多多美言,授予功爵。”

“倾尽沈家之财?”

谢云州眯了眯眼,眸光突然暗沉不少。

“沈灵毓,一个死人,值得你为他如此?”

“值得!”沈灵毓斩钉截铁道。

谢云州瞧着她的神色,恍然愣了片刻,倏尔又笑了。

“若你亡夫授爵,你便是爵夫人了,从今以后在整个将军府,除了老夫人之外,无人再敢欺负你。沈灵毓,你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你那已经化成骷髅的夫君,还是为了你自己?”

沈灵毓被他戳中心思,面上倒也不慌,嘴角只淡淡笑了。

“不管为了谁,对侍郎大人而言,总归是没坏处的,不是吗?”

谢云州没想到她会如此反问自己,蓦然怔了一下后,幽幽笑起来。

“你说的没错,这个交易,对我而言确实是百利而无一害。”

事情比沈灵毓想象中进展得还要顺利。

沈灵毓心头一松,颔首道:“既然侍郎大人答应,那臣妇便告辞了,希望臣妇能尽快收到大人的好消息。”

说完,她微行一礼,扭头便要走。

哪想谢云州突然沉声叫住她。

“等等。”

沈灵毓一脸莫名地回头,“谢侍郎还有事?”

谢云州眸中闪烁着精光,负手缓缓走近她。

“长夜难眠,寻常这个时候,若无人躺在身边陪伴,我会睡不着的,裴三夫人吓走了我的舞姬,我只能让你舍身相陪了。”

第9章:苦肉计

沈灵毓瞧见他眸中毫不掩饰的欲望,心头顿时一阵无名火起,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甩手打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间屋子,二人瞬间都愣住了。

谢云州的脸变了又变,下意识想给沈灵毓一个教训尝尝。

哪想还没张口,却见沈灵毓先红了眼,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

谢云州当场被她气笑。

“挨打的人是我,你哭什么,倒像是我欺负了你似的。”

说着,他抬手摸摸嘴角,指尖染上一滴明显的血迹。

不用照镜子也知道,半边脸肯定被她打肿了。

谢云州忍不住又想发火,可看着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只得哽着喉咙一忍再忍。

“你看看,把我打成这样,明日让我怎么上朝?沈灵毓,你得赔我。”

沈灵毓一听这话,以为他又要作贱自己,顿时哭得更凶了。

“谢云州,你这个好色狂徒,你凭什么这般欺辱我啊!”

谢云州又被她气笑了。

“沈灵毓,别忘了当初是谁一身妖娆来求我疼她的,我有没有警告过你,既然招惹了我,就不要后悔?”

沈灵毓气性上头,哪听得进话。

重活一世,她自认自己只要能成功报仇,她什么屈辱都能受。

可如今她才发现她高估自己了。

前世今生的恩怨加在一起,让她强忍了这么多天的情绪瞬间被击溃,她在泽兰面前都未曾敞心哭过,可这会儿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忍不住了。

“你们都是坏人,凭什么都来欺负我啊……”

谢云州听她这么说,想也知道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寡妇在将军府的日子有多难过,不然今日也不至于在人前撞石狮子了。

他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从不强迫人,她既不愿意,他又何必折辱自己做那等厚颜无耻的狂徒。

“沈灵毓,别哭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沈灵毓不管,凭什么不让她哭,她就要哭,在他面前好好哭个够!

谢云州看出她的心思,揉着眉头轻笑。

“好,你若不愿意走,那我也不介意做小人了,咱们继续。”

沈灵毓见他不像开玩笑,顿时吓得打了个嗝。

转瞬一瞧,却见谢云州环抱双臂老神在在地坐回了矮榻上,显然方才是在故意吓她。

沈灵毓嘴一撇,收起眼泪说:“谢侍郎宽宏大量,臣妇便不叨扰了,告辞。”

谢云州点点头,突然又道:“以后,不准在我面前哭。”

说完,似担心沈灵毓会误会似的,又补了一嘴。

“听得人心烦。”

沈灵毓却觉得,她好像发现谢云州的弱点了。

他怕女人哭。

呵,真没想到,表面不可一世的吏部侍郎,竟然犯了所有男人的通病。

既是如此就好办了,以后他再敢强迫她,她就哭给他看!

……

回府后,府中人皆已安睡。

泽兰一直站在院子里守着,见她衣衫整齐的回来,两眼却是通红,一时间心疼不已。

“夫人,您受苦了……”

“无碍,谢云州今夜并未为难我。”

沈灵毓边说边拉着她进屋。

泽兰得知今晚什么都没发生,不由得宽下心来,继而说起了别院的事。

“听说二夫人和二爷突然对徐嬷嬷发了好大的火,但却指桑骂槐地说您不肯为将军府出力,老夫人听闻此事后,虽没说什么,但半个时辰前,她身边的管事嬷嬷却差人去请了大夫。”

“老夫人病了?”沈灵毓皱眉道。

泽兰默默点头。

沈灵毓见状,抿着唇没再说什么。

无论那三人玩出什么把戏,她都不会松口。

想要官名就堂堂正正的自己去争,牺牲女人算什么男人,裴澜之简直就是个孬种!

但心里虽这么想,对老夫人那儿也不能真的坐视不理,毕竟现在掌家的人是她。

老夫人生病,她理应去看看,哪怕只是做个样子。

翌日一早,沈灵毓便让泽兰准备了一些补品,她亲自给老夫人送去。

甫一进屋,便见里面檀香缭绕,其中还夹杂着一股浓郁的药味。

若不知道的,恐还以为老夫人不久将绝于人世了。

沈灵毓冷笑一声,面上却装作一副关怀之态,屈膝坐到床前。

“娘,您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病重至此?”

“没什么,只是昨夜做梦,突然梦到老三了,他穿着一件薄衫,一直说自己冷,可即使如此,他还念着家里人,说他们舍命杀敌,求得就是将军府的百年荣华,若是自此一蹶不振,他就是堕入十八层地狱也不会瞑目的,可是……”

说到这儿,老太太拿起帕子擦擦眼泪,一副愧疚难当的姿态。

“可是叫我如何告诉他,他和父兄英勇一场,而今却遭奸人陷害,那人不肯让我们将军府好过啊……”

沈灵毓一下子就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

说来说去,搞出这些花样来,还不是想逼她献身谢云州,为裴澜之谋官位。

父亲真是走了眼,居然将她嫁入这么一户人家。

前世她为将军府舍命十年,受尽苦楚,这一世,她断不可能再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了。

“娘有什么不可告诉夫君的,尽管直言便是,二哥如今遭奸人挡路,若夫君知晓此事后,怕还要化成厉鬼去找那奸人算账!”

这话听得老夫人心头一震,端看沈灵毓的脸色,不像是在说笑。

可她本意是想借着话茬让沈灵毓答应献身谢云州,她怎的直接扯到谢云州身上去了。

老夫人撇撇嘴,忙又将话头扯回来。

“唉,我同他说了,只是他说咱们将军府世代忠良,尽是正人君子,怎可直面小人?”

说到这儿,老夫人眼珠一转,紧接着又道:

“不过他又说了,如今将军府式微,切不可同奸人硬碰硬,唯有他二哥谋了官位,待将军府强盛起来后,才可还了今日之辱,所以他愿意让你委身吏部侍郎,毕竟,这可是关乎到振兴将军府荣光的大事。”

沈灵毓一听这话,顿时被气笑了。

“夫君出征那日,曾在婚房握住我的手诚心许诺,他说我们二人虽从未见过,但我既成了他的妻,他便会一生一世对我好,断不会让任何人欺辱我,我一直深信不疑,可娘现在却说出那种话来,真是枉费了我对他的一片情意!”

老夫人闻之不悦,“怎么,你不信我?”

沈灵毓恨道:“我不是不信娘,而是不信他!我倒要问问他,在他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说着,她霍然起身往外走。

老夫人见势不妙,赶忙问:“老三媳妇,你去哪儿?”

沈灵毓头也不回道:“找神婆给夫君招魂!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我要他亲口告诉我!”

第10章:给他招魂

老夫人一听这话,登时吓得脸色大变,赶忙让人拦住。

“人死不能复生,你折腾什么!”

沈灵毓怒道:“娘说这话真是冤枉媳妇了,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夫君好!

您方才说他在地府的至阴至寒之地,想来过得并不好,若能将他的魂魄招来,让神婆替他寻一好去处,也免得他老惦记家里人不是?

我还听说,若能寻一风水宝地超度亡者亡魂,亦可庇佑活着的人荣华一生,如此媳妇也不算对不起夫君了,娘,您说是不是?”

“这……”老夫人有些反应不及。

沈灵毓把话说得那般有道理,让她怎么接?

更何况,她的小儿子还活着,怎么招魂,万一招来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反而成了将军府的祸害。

这般想着,老夫人心中顾虑更深了。

“我、我听说,给死人招魂,不太好。”老夫人忧心忡忡道。

沈灵毓叹道:“娘就当是可怜媳妇吧,成亲当日还未曾见过夫君,他便上了战场,媳妇每天只能看着他的画像以泪洗面,看的久了,有时候甚至觉得二哥就是他。”

老夫人闻言,心神一震,生怕沈灵毓是发现了什么,正想探探她的口风,转瞬又听她道:

“若真能将夫君的亡灵招来,只要他亲口对我说他不必要我为他守节,那我便听他的,委身吏部侍郎,成全了二哥的好前途便是。”

老夫人一看有戏,眸光瞬间清明不少,虽然心里还有些顾虑,但为了澜之的官位,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便由着沈灵毓去操办。

正午时分,将军府大门紧闭,宽敞透亮的听雨轩院内早早摆放了一张祭桌,桌子上的贡品一应俱全。

彼时,府中下人们全围在院外探头看着。

桌前站一身穿异服的神婆,脸上化着旁人看不懂的浓烈妆容,瞧着有些可怕。

裴老夫人身子不便,并未观礼。

叶婉然和裴澜之并肩站在桌旁,对视一眼后又一脸愁容地看向那神婆。

听说这神婆是沈灵毓特意花重金从城外请来的,十分灵验,不仅能招魂,还能让活人与亡者对话。

神鬼之说,叶婉然向来是半信半疑,原本她并不想来,但沈灵毓执意邀请,说是当个见证。

至于什么见证,叶婉然心里也猜得出来。

若真把亡灵招来了,到时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单凭沈灵毓一面之词,老夫人恐怕不信,所以她和裴澜之就是在此当证人的。

但不管沈灵毓在打什么鬼主意,那侍郎大人的床,她都爬定了。

她要招的是澜之的魂,如今澜之就好端端地站在这儿,今日这事儿多半是成不了了,到时候,自己正好有由头逼着沈灵毓乖乖就范。

叶婉然心底冷笑一声,眼角余光瞥一眼供桌前的沈灵毓,心中早已想好说词。

然她旁边的裴澜之,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不为别的,只因他心虚。

他顶着二哥的身份不说,还霸了二哥的妻子,如今还想靠他的军功谋官名,万一那神婆做法时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招来了……

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沈灵毓的声音。

“二哥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流这么多汗?”

裴澜之猛地回神,伸手摸摸头,果然是一手心的汗。

他抿唇解释道:“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有些热。”

“这才四月份,怎么会热呢?”

沈灵毓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转念似想起什么,表情瞬间严肃不少。

“不过我今早去请神婆时,曾听她说,杀孽重的人在观礼时,体内会生出一种说不清的热火来,在这时候,他们极容易被亡灵附体,以致损伤脑子……”

“什么?!竟有这种事,你怎么不早说!”叶婉然怒道。

裴澜之的表情也变了,“三弟妹,你这事做得着实有些过分了,我看法事还是别做了,别到时候没把三弟的亡魂招来,反而害了我们这些活着的人!”

沈灵毓垂首笑道:“二哥教训的是,只是法事已开坛,断无突然收手的道理,否则已经赶在路上的亡灵便会趁虚而入,届时惹出更大的乱子来。

更何况二哥在战场上杀的都是凶残敌人,有功于我东盛,自有天道庇佑,想来不会有事的。”

“你!”

沈灵毓一番话说得振振有词,听得裴澜之哑口无言。

正在此时,只见那神婆突然像疯了似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起来,脸上横肉更是晃了几晃,瞧着十分瘆人。

如此抖了片刻后,神婆眼睛突然睁开,凝目看向沈灵毓。

沈灵毓情急失态,瞬间红了眼。

“相公,是你吗,你终于回来看我了!”

叶婉然和裴澜之面面相觑,不由得靠近了些。

沈灵毓佯装一副一往情深的样子在那儿叙旧,神婆由始至终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始终不发一言。

直到沈灵毓蓦地提起委身谢云州一事。

“娘说,你昨晚给她托梦,答应把我献给吏部侍郎,如此好为二哥谋官职,相公,此事是真的吗?”

神婆眉眼一动,突然握住沈灵毓的手用力摇头。

“没有的事。”

沈灵毓喜笑颜开,“那就好,我就知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夫君心里终究是有我的!”

叶婉然在旁看着,心中自是不悦。

从一开始,她对这神婆就半信半疑的,如今见其居然在这儿故弄玄虚帮沈灵毓脱困,怎会就此作罢。

今日她非撕了这假神婆的脸,看沈灵毓还有什么话说!

叶婉然秀眉一竖,拔腿便欲上前。

哪想刚走了一步,却见那神婆突又抖动起来,嘴中还念念有词,平淡无波的眼神中蓦地射出一抹寒芒,直冲她身侧的裴澜之而来。

“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们两个一母同胞,从小到大,我为你做了多少事,可如今你却如此待我,你对得起我吗!”

裴澜之心头一震,险些一屁股栽到地上去。

旁人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难道他心里还不清楚吗?

这神婆身上被附体的亡灵,可是他二哥裴澜清啊!

第11章:吓死他们

裴澜之吓得浑身抽搐,盯着神婆的脸说不出话来。

叶婉然也傻眼了。

裴澜之和裴澜清互换身份的事,只有她和婆婆知道。

这神婆却招来了澜清的亡魂,莫非真是一个有真本事的?

想到这儿,叶婉然不自觉垂下头,脸色亦惨白了不少。

沈灵毓在旁看着,佯装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走到二人面前。

“二哥二嫂,夫君他那话是什么意思?你们突然间这是怎么了?”

两人哪里说的出话,现在他们只希望那附在神婆身上的亡灵赶紧走!

许是上天听到了他们的呼唤,只见神婆突然拿着一把桃木剑挥舞起来,像是自己在跟自己打斗一般,俨然一副疯子模样。

可出口的话却带着满满的警告。

“你们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若再生事端,休怪我不顾念兄弟之情!”

说完之后,神婆倏地倒地不起。

裴澜之心头长长松了一口气,一句话都没跟沈灵毓说,牵着叶婉然的手便匆匆离开了。

回房后,裴澜之用力关上房门,猛灌了半壶菊花茶才让自己慌乱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叶婉然坐在那儿,满心不安地摸自己的肚子。

“刚刚说话的,当真是你二哥吗,他、他回来找我们了?”

裴澜之忍不住怒道:“还不都是你干的好事!”

叶婉然见他倒打一耙,瞬间气得面红耳赤。

“此事同我有什么关系,在战场上调换身份的人可是你!”

“我还不都是为了和你长相厮守!”

裴澜之也来了火气,回想这几天的乱子,只觉得太阳穴一阵抽疼。

“若不是你动歪脑筋,要把沈灵毓献给谢云州,她又岂会去找什么神婆,现在好了,把二哥的魂招回来了,若是那神婆醒后对她说了什么,从今以后,我们就别想有清净日子过了!”

“你现在知道怪我了,先前我出主意的时候,你不也点头答应了吗,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啊,还不是想着你在战场上拼死厮杀,到头来却什么都没落着,我为你感到不值吗!”

叶婉然越说越觉得委屈,扑到软榻上呜呜大哭起来。

裴澜之被她吵得心烦,可瞧着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又实在不忍心说出重话来。

更何况她所做的一切确实都是为了他好,他怎能如此……

这般想着,裴澜之无奈叹口气,走过去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婉儿,别哭了,我知道刚才都是我不好,我也是太害怕了,所以才……”

“那现在怎么办,万一神婆醒后真对沈灵毓说了什么,这府里还能有咱们的容身之地吗?”

裴澜之眸子一顿,摸着她的头安慰道:“说什么傻话,娘也知道我的身份,她不也选择了帮我隐瞒吗。

就算沈灵毓知道了实情又如何,以她的胆量,你觉得她敢将真相公之于众吗,更何况她手里又没有确凿的证据,神鬼之说,可不是人人都信的。”

更何况,论地位,他才是将军府日后唯一的指望。

就算沈灵毓真把事情抖落出来,到时候被赶出府门的人也只能是她。

……

另一边,在房中养病的老夫人也从贴身婢女口中得知了招魂的事。

虽然下人们都看得一脸莫名,以为回来的是三爷,可知晓实情的老夫人早就从婢女的三言两语中猜出了端倪,一时间心事更重了。

澜清和澜之同为她的儿子,当初澜之顶替澜清的身份从战场回来时,她只顾着高兴了,想着自己好歹还留有一个儿子,老天也算待她不薄。

可今日神婆被澜清的亡灵附体,说了那番话后,她才明白自己这些日子的行径有多对不住澜清。

婉然是澜清的媳妇儿,如今却和澜之躺在一张床上,这也就罢了。

偏偏澜之不知足,还想霸着澜清的军功谋官职。

虽然澜之嘴上说着那是他应得的,可他打小是个什么性子,她这个做亲娘的能不清楚吗?

逗逗小猫小狗在行,可杀人,他没那个胆量。

他把本属于澜清的一切都抢走了,也不怪澜清会心生怨念回来找他。

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件事,她是管不了了,也不想再管了。

老夫人叹口气,捂着心口默默垂下几滴泪来,对外吩咐这几日不许任何人打扰后,便起身去了佛堂。

沈灵毓听到老夫人那儿传出来的话,也猜到她是不打算插手裴澜之谋官一事了,如此甚好,正和她意。

“三夫人。”陈术俯首进来,恭敬行礼道,“那神婆已经被小人送走了,说好的酬金也都给了。”

沈灵毓点点头,凝眉道:“为防万一,你还是多多盯着婉澜轩那边的动静,免得二夫人又生事端。”

“是!”

陈术得令退下。

泽兰给沈灵毓倒了一杯茶,疑惑道:“夫人,今日神婆被亡灵附体,虽是您买通神婆而做的把戏,可为何二爷听到那番话后,当场就被吓得魂不守舍了呢?好像他曾做过什么对不起三爷的事一样……”

沈灵毓笑道:“他当然做了亏心事,妄想把我送到谢云州的床上为自己谋前程,天底下再也没有比他更阴损虚伪的人了!”

泽兰听着她说话的语气,微微蹙起了眉。

“夫人,有句话其实憋在奴婢心里好久了……”

“讲。”

泽兰犹豫道:“奴婢总觉得,您对二爷,似乎总带着一股莫名的敌意,可自您进府当日,他就上了战场,与您并无什么矛盾,莫不是因为二夫人的缘故,所以才……”

沈灵毓叹着气打断她。

“泽兰,有些事情,我现在不便同你说得太详细,但到了日后,你自会明白的。”

明白上一世的裴澜之,到底对她做过何等伤天害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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